第67章 《紫檀木经函》
暴雨倾盆,雷声在乌黑的云层深处炸响,每一次都震得藏经阁沉重的木梁簌簌发抖。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纸窗外浓稠的黑暗,将屋内无数高耸经架和层层叠叠的经卷映照成森然鬼影,又倏忽隐没。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墨香混合着暴雨带来的土腥气,沉甸甸压在人心头。
“不对劲!”欧阳菲菲猛地抬头,手中的《地藏十轮经》啪嗒一声落在蒲团上。一种冰冷而尖锐的直觉,像淬了毒的针,猝然刺穿了她沉潜于经文的宁静。窗外,一个比夜色更深沉、更迅捷的影子,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鸦羽,在藏经阁二层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外一闪而没。动作快得几乎融入雷声的尾韵,若非她恰好抬头,绝难捕捉。那不是风摇树影,那是一个人!一个在如此狂暴雷雨之夜,以惊人轻功攀上藏经阁的夜行人!
“藏经阁!”她低喝一声,人已如离弦之箭,撞开厢房门冲入滂沱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单薄的僧衣,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却压不住心头骤然升起的焦灼。张一斌和陈文昌闻声如豹般弹起,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踏碎院中积水,泥点飞溅。罗子建慢了半拍,手忙脚乱抓起桌上那个改装过的、缠着绝缘胶布如同伤兵的电子诵经器,也跟着一头扎进雨幕。
藏经阁大门虚掩着,沉重的木门在风雨中微微摇晃,发出不祥的吱呀声。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雨水湿气和某种陌生药粉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陈文昌第一个冲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所在的“玄”字架前,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那个放置着镇寺之宝——北宋刻本《金刚经》的紫檀木函,此刻空空如也!只留下函底一层细密的、散发着微弱辛辣气的淡黄色粉末。陈文昌捻起一点,凑到鼻尖,眉头紧锁:“芸香草?混了别的…像是迷药!贼人备得周全,防虫又防人!”
“狗日的吴老二!”张一斌一拳狠狠砸在经架上,震得整架经卷簌簌作响,木屑簌簌而下,“阴魂不散!肯定是他的人!” 怒火在他眼中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追!”欧阳菲菲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空函,扫过地上被雨水洇开的、从窗棂滴落的泥水痕迹,“泥脚印!还没干透!” 她率先冲向二楼那扇被撬开插销的木窗。窗外,陡峭的滴水檐瓦在暴雨冲刷下湿滑如镜。一道新鲜的、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泥痕,歪歪扭扭地延伸向下,消失在寺院西墙方向那片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的竹林深处。雨水疯狂地抽打着他们的脸,视线一片模糊。
西墙根下,竹林在狂风暴雨中痛苦地呻吟。泥泞的地上,脚印彻底被雨水抹平。四人如同困兽,分头在竹林边缘和墙根下急切地搜寻,每一次拨开湿透的竹叶都只带来更深的失望。雨点密集地打在竹叶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哗声。
“操!跟丢……”张一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后半句咒骂被他自己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蹲下身,目光死死锁在墙角几块叠放得异常整齐的青砖上。砖块上残留着清晰的绳索拖拽摩擦的痕迹,边缘沾着几缕极细的、几乎与泥水融为一体的深褐色麻丝。他捻起麻丝,对着昏暗中努力辨认:“不是寺里的麻绳!这色儿深,还浸过桐油!”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穿透雨幕投向高墙之外,“翻墙!用特制的绳索!”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前方突然亮起的一片灯笼火光狠狠掐灭。七八个身形魁梧、手持水火棍的戒律堂武僧,如同一堵移动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墙,在执事僧慧明冷峻的带领下,无声无息地截断了他们的去路。灯笼昏黄的光映照在武僧们毫无表情的脸上,也映在慧明那双审视的、带着深深怀疑的眸子里。
“夜半三更,擅闯禁地藏经阁,又聚于这西墙之下,”慧明的目光像冰冷的铁刷子,缓缓扫过四人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样子,最后停留在张一斌沾满污泥的手和那几缕麻丝上,“经书失窃,可是尔等所为?” 他身后的武僧齐齐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踏在水洼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空气几乎凝固。
“贼人刚翻墙跑了!”罗子建又急又气,声音拔高,指着墙上的痕迹,“看那绳索印子!我们追到这,脚印就被雨……”
“绳索印?”慧明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焉知不是尔等翻墙回来时留下的?污衣,泥手,深夜聚于案发之地,”他的目光转向陈文昌,“更有人精通奇技淫巧,熟知阁内布置!” 矛头所指,昭然若揭。
张一斌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陈文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越众而出,迎着慧明审视的目光,指向藏经阁二楼那扇被撬开的窗户:“法师请看!窗棂插销,乃自外以薄刃撬开,手法老道。再看藏经之地,玄字架周围,唯有那盗经贼立足之处,地砖缝隙中留有少许湿泥,脚印朝向窗口!而我们四人,”他摊开自己干净的鞋底,又指向同伴,“皆从楼下正门入,所过之处皆为干燥殿内石板,鞋底何来泥泞?此泥印,只能属于那从二楼窗口跃入又逃出的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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