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廷和去上海
凌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廷和便起身了。客厅里还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碗筷碰撞声——老伴早已在里头忙活。灶上的锅里,昨晚煮好的一小盆茶叶鸡蛋还带着温乎气,她小心地将鸡蛋捞进塑料盒里,这是给廷和他们路上准备的口粮,每一颗都浸透着一夜的茶香。
没过多久,仲昆和马媛也先后起来了。仲昆收拾妥当旅行包,马媛则要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要带走的东西,昨晚早已一一归置清楚,此刻只待启程。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金生,他一早便赶了过来,要开车送三人去火车站,等他们上了火车,再把车开回齿轮厂。
六点整,四人准时坐在小餐厅里吃早饭。粥是热的,咸菜是爽口的,还有那温温的茶叶鸡蛋,简单的早餐里,藏着离家前最后的妥帖。十五分钟后,车门关上,车子缓缓驶出家门口,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开去。
抵达火车站时,还不到七点。晨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进候车大厅,零星的旅客正拖着行李寻找检票口。没等多久,广播里便传来了检票的通知。金生早买好了一张站台票,一路帮着拎行李,将廷和、仲昆和马媛送到软卧车厢门口,直到火车鸣响汽笛、缓缓开动,他才挥着手,慢慢退出站台。
软卧车厢里,廷和与马媛住下铺,仲昆则选了上铺。行李放好后,仲昆便爬到上铺休息,廷和却没躺下,他坐在马媛对面的小桌旁,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从秦始皇登顶泰山封禅的壮举,讲到曲阜孔庙里千年传承的文脉;从蚌埠古城在历史长河里的几度变迁,再到六朝古都南京城的兴衰过往。列车向前飞驰,晨光在他脸上流动,那些久远的故事,也随着车轮声,在车厢里缓缓铺展。
正午时刻,当广播里传来“南京站到了”的提示时,仲昆从背包里掏出几个茶鸡蛋。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马媛和廷和,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鸡蛋:“咱们去餐车吃饭。”
餐车里飘着饭菜的香气,仲昆熟练地点了三份快餐——两荤一素的搭配,米饭盛得满满当当。他将餐盒分到两人面前,又低头细细剥起茶鸡蛋,蛋壳碎落间,莹白的蛋白裹着嫩黄的蛋黄露出来,他一一摆到餐盒旁:“路上吃这个顶饿。”马媛咬了一口茶鸡蛋,咸香入味,再就着热乎的饭菜,旅途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大半。
午饭后,三人刚回到包厢坐下,火车便缓缓停靠在镇江站。窗外的站台匆匆掠过,廷和忽然看向马媛,开口问道:“你知道《白蛇传》的故事吗?”马媛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小时候听大人讲过,后来好多细节都忘了,只记得是白蛇嫁给许仙的故事。”
“这故事的关键,就藏在咱们刚经过的镇江。”廷和的声音带着几分讲故事的兴致,“金山寺你听说过吧?‘水漫金山’就发生在那儿——白娘子为了救被法海扣住的许仙,呼风唤雨,引来大水漫过金山寺,和法海斗法。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斗过,法海用金钵收了白娘子,把她镇压在了杭州的雷峰塔下。”
马媛听得入神,望向窗外渐渐远去的镇江,仿佛能看见当年水浪滔天的模样。火车继续前行,不久便抵达无锡。廷和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这次聊的是无锡宜兴的紫砂壶。
“别看这壶不大,门道可深着呢。”他手指在膝盖上比划着,“相传古时候有个叫供春的书童,跟着主人在宜兴金沙寺读书,见寺里僧人用紫砂泥做壶,就学着做了一把,没想到成了紫砂壶的鼻祖。后来一代代匠人琢磨手艺,泥料选得越来越精,造型也从简单的样子变成了各种巧思,现在宜兴紫砂壶可是能当宝贝收藏的。”马媛听得连连点头,只觉得手里的水杯都不如紫砂壶来得有韵味。
当火车缓缓驶入苏州地界,廷和的兴致更浓了,话里话外都是对这座城的褒奖。
“苏州园林那可是中国园林的头一份,市区里就有十大园林,光中国四大园林里,苏州就占了两个——留园和拙政园,剩下两个是北京的颐和园和承德的避暑山庄。”他说起“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寒山寺,讲起虎丘那株需几人合抱的千年古银杏,从西园寺里形态各异的五百罗汉,聊到狮子林里九曲连环的太湖石假山群,每一个典故、每一处景致都讲得头头是道,连细节都不含糊。
马媛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目光随着廷和的讲述流转,仿佛已经走过了寒山寺的石板路,摸过了虎丘古银杏粗糙的树皮。等廷和停下话头,她才由衷地感慨道:“真不虚此行!没想到父亲你一个翻砂工人,竟然懂得这么多历史典故,比书本上讲的还生动。”
仲昆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窗外的苏州城渐渐远去,火车下一站就是上海。
下午四点半,上海真如火车站。仲昆拎着最大的那个旅行箱,脚步匆匆地踏出出站口,身后跟着扶着父亲的马媛。他没多犹豫,抬手就拦下了一辆顶灯亮着的计程车,拉开车门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马媛扶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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