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2章 太子之路

暮春的风掠过建康城的宫墙，卷起几片落樱，像极了萧宝卷指间流逝的光阴。从总角孩童到束发少年，他的成长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却独独没长进半分帝王家该有的沉稳。那些年的东宫偏院，总飘着些不寻常的声响 —— 有时是他蹲在廊下，看侍卫们用竹篾扎成的 “战船” 在水缸里撞来撞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明黄色的衣角也不在意；有时是他裹着粗布衣裳，和小太监们在假山下模仿市井小贩叫卖，捏着嗓子喊 “卖糖人咯”，惹得路过的老臣们摇头叹息。宫人们私下里说，这位二皇子的魂儿，怕是错投了帝王家，该去朱雀大街当个体面的小商贩才对。

建武元年的那场册封大典，本该是肃穆庄严的。可当礼部官员捧着鎏金太子印玺宣读册文时，站在阶下的萧宝卷正偷偷用靴尖碾着地砖缝里的草芽。他能被推上太子之位，实在是命运开的一场潦草玩笑 —— 庶出的兄长萧宝义跛足，行走需人搀扶，朝堂上的宗室们望着那道蹒跚的身影，终究是摇了头。而 “嫡次子” 这三个字，像道无形的符咒，把这个还没学会正襟危坐的少年钉在了太子的位置上。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他望着百官叩拜的黑压压的头顶，忽然觉得不如后院那只刚孵出的瘸腿小鸡有趣。

东宫的红墙终究没能困住他的玩心。本该研读《史记》的时辰，他却领着侍卫们在庭院里挖了条窄窄的 “御街”，用碎布扎成各色幌子，学着市井模样摆起摊子。他一会儿蹲在 “酒肆” 后用泥块当银子，一会儿又披件破衣扮成乞丐，追得侍卫们满院跑，银铃般的笑闹声撞在琉璃瓦上，惊飞了檐角的鸽子。有老臣揣着奏章来劝，刚走到月洞门就听见里面喊 “抓小偷咯”，抬头看见太子正被两个侍卫按在假山上挠痒痒，衣襟散开，头发乱得像堆枯草。老臣攥着奏章的手微微发抖，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府。

齐明帝萧鸾的寝殿总亮到深夜。烛火映着他鬓边的白发，也映着案上那卷写满 “萧” 字的族谱。他总想起建武元年那个雪夜，自己带着三百甲士踹开宫门时，前帝萧昭业惊惶的脸。篡位的血还没干透，朝堂上那些姓萧的宗室、前朝旧臣，眼神里藏着的刀光从未熄灭。可他这个儿子，连看账本都能对着算盘珠子玩半个时辰，又怎能看懂那些藏在笑里的刀？某个深秋的黄昏，他悄悄立在东宫的角门外，听见里面传来 “哐当” 一声 —— 原来是萧宝卷把侍卫的头盔当尿壶，正笑得前仰后合。萧鸾捂住胸口，一阵腥甜涌上喉咙，他慌忙用帕子按住，帕子上立刻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永泰元年的冬夜，紫极殿的药味浓得化不开。萧鸾躺在龙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萧宝卷的手腕，指节泛白。他的呼吸像破风箱，每一次都带着血沫：“记住…… 记住……” 萧宝卷跪在榻前，看着父亲蜡黄的脸，鼻尖一酸。这些年父亲总板着脸，可此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 像寒夜里的火星，又像将倾的危楼。“做事…… 不可在人后……” 萧鸾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濒死的急切，“谁挡路，就…… 就斩草除根……”

萧宝卷的眼泪掉在父亲手背上，他胡乱点头，把那七个字嚼碎了似的咽进肚里。他看见父亲的手慢慢垂下去，殿里的烛火 “噼啪” 爆了个灯花，映着他茫然的脸。那时他还不懂，父亲用半生阴谋换来的帝王术，被他当成了新的游戏规则 —— 后来在朝堂上，他见谁不顺眼，便趁着对方转身时掷出飞刀；夜里梦见太监偷笑，竟带着侍卫摸到对方床前，举刀便砍。他确实没 “在人后” 做事，只是把父亲的告诫，玩成了一场血流成河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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