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59章 二度出家

金陵城的梧桐叶被霜气浸染得愈发浓重，建康宫阙上空愁云低垂。太极殿屋檐下，铜制的螭吻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变故。公元 529 年 9 月 15 日，破晓的晨钟撞碎薄雾，七十二岁的梁武帝萧衍身着玄色朝服，步履迟缓地最后一次走过太极殿前的丹墀。青砖上还残留着昨夜秋雨的水痕，映出他斑驳的身影。他忽然驻足，望着阶下躬身的群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忽然轻笑一声，广袖一拂，转身离去，袍角扫过冰凉的石阶，惊起几粒碎石。身后，侍臣捧着玉玺追出三步，又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逼退，殿内的龙椅在晨光中渐渐蒙上一层阴影。

同泰寺的朱漆山门在晨光中缓缓洞开，吱呀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萧衍赤足踩过沁凉的青石，每一步都似踏碎往昔的帝王威仪。僧众将粗糙的缁衣披在他肩头时，金丝龙纹的冕旒坠地，玉珠迸溅的脆响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中，他望着飞扬的鸽群喃喃：“此身已非人间帝王，当为三宝弟子。” 主持法云大师合掌诵念佛号，檐角铜铃随风叮咚作响，在寂静的寺院里回荡，竟似在为这场荒诞的闹剧伴奏。远处传来早课的木鱼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紧。香案上，三柱檀香袅袅升起，烟雾在萧衍削瘦的脸庞上勾勒出忽明忽暗的轮廓，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帝王还是高僧。

消息传入尚书省，满朝文武如坠冰窟。尚书令沈约扶住案几的手微微颤抖，胡须跟着抖个不停，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悲戚：“陛下前年舍身，国库耗银亿万，今岁边境未宁，流民塞道，如何......” 话音未落，御史中丞江淹跌跌撞撞冲进来，袍角沾满泥浆，脸上写满惊恐：“不好了！寺中传出话来，陛下要受具足戒！”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已经看到国库被掏空的惨状。中书舍人匆匆展开密报，上面赫然写着东魏军队在淮河沿线异动，而户部侍郎却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去年赈灾的粮食还欠着三成......”

暮色中的同泰寺，烛火摇曳，将萧衍的身影扭曲地投在经卷上。他正专注地临摹《妙法莲华经》，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墨迹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忽闻山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号，凄厉的声音穿透厚重的寺门。二十四位重臣跪成两列，为首的太子萧纲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儿臣代万民恳请父皇还朝！” 萧衍头也不抬，笔尖重重顿在宣纸上，墨团迅速晕染开来，如同他深不可测的心思：“佛前岂有君臣？” 门外的哭声戛然而止，唯有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暗处，两名小沙弥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指着萧衍腰间隐约露出的明黄龙纹玉佩，被师兄慌忙捂住了嘴。

筹钱的难题像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众臣心头。司农卿连夜清点府库，对着寥寥无几的库银欲哭无泪，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却怎么也算不出足够的数目。士族豪强闭门谢客，门房挡在门口，满脸不耐烦；富商巨贾纷纷装穷，对着来劝捐的官员哭穷卖惨。丹阳尹不得不带着衙役挨家挨户劝说，每进一户人家，都要听一番诉苦，有人当场嚎啕：“去年刚捐过亿钱，如今田租未收，拿什么填这无底洞？” 寒风呼啸，街道上满是唉声叹气，百姓们望着官员的背影，摇头叹息。更有甚者，在朱雀大街上张贴匿名告示，痛斥朝廷 “以佛之名，榨取民脂”，守城士兵撕下告示时，发现背后还画着头戴僧帽的帝王形象。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秦淮河时，河面上漂浮的枯叶就像大臣们破碎的心情。终于，载满银锭的车队缓缓驶入同泰寺，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重的声响。萧衍正手持木瓢给寺中菜园浇水，水珠洒在菜叶上，折射出点点银光。望着金光闪闪的赎金，他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袈裟下的龙纹中衣隐约可见 —— 这场以佛法为名的博弈，终究是帝王棋高一着。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他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这场闹剧，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当晚，建康城上空突现赤色流星，坠向同泰寺方向，钦天监连夜密奏 “帝星蒙尘”，而萧衍却在禅房内，对着铜镜将龙纹腰带悄悄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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