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44章 被俘至邺城

永兴元年（公元 304 年）盛夏，荡阴原野上的厮杀声尚未完全消散，尘埃里已浸透西晋王朝的衰朽气息。正午的日头炙烤着遍野尸骸，断矛上悬挂的残旗在热风里耷拉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马粪混合的刺鼻气味。司马衷的銮驾在乱军之中颠簸，车驾两侧的羽林军早已溃散，只剩下几名宦官徒劳地挥舞着符节，朱漆符节杆上的鎏金朱雀在刀光剑影中划出细碎火星。当司马颖麾下将领石超的铁骑踏破御营时，这位痴傻的帝王正捧着一碗冷粥，粥面上浮着几粒昨夜剩下的粟米，浑浊的目光还未看清叛军甲胄上狰狞的兽纹，便被粗粝的麻绳捆住了双手 —— 那麻绳上还沾着前一个俘虏的血渍，硌得他手腕生疼。御袍上的十二章纹在尘土中拖曳，玄色衣料被车辙碾出数道裂痕，曾经象征至高权力的玉玺，此刻正被一名军校随意揣在腰间，玉纽上的蟠螭纹蹭着带鞘的环首刀，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邺城的铜雀台在暮色中投下巨大阴影，台基下的偏殿四壁生满青苔，司马衷被囚禁在此处已逾半月。殿内陈设简陋得如同寒士居所，昔日御用的金镶玉枕换成了硬木方凳，凳角还留着虫蛀的痕迹，连取暖的炭火都要按囚徒标准限量供应，每当炭盆里的火星渐熄，寒意便从青砖缝里渗出来，钻进他单薄的葛布囚衣。每当司马颖派来的监守官进入殿中，这位名义上的天子都要被迫起身迎接，躬身时能看见对方靴底沾着的邺城泥土。那些粗鄙武夫总用 “陛下” 的称谓包裹着羞辱的指令，有次御膳房送来的粟米饭里掺着砂石，司马衷刚想让宦官去理论，却见领头的侍卫拔刀砍在桌案上，刀刃嵌进松木桌面寸许：“能有口饭吃已是皇太弟（司马颖）恩典，还敢学往日那般挑剔？” 殿外传来禁军的哄笑，夹杂着甲叶碰撞的声响，如同针簇扎进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让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那枚被磨得光滑的玉玦 —— 那是皇后贾南风昔日所赐，如今只剩冰凉触感。

而在数百里外的黄淮平原上，司马越的残部正沿着汴水仓皇南逃。残阳将河水染成血色，败兵们涉水时，铠甲上的铜泡在波心碎成万点金光。这位东海王在败逃时丢弃了所有辎重，仅带着亲卫骑兵躲进芦苇荡，潮湿的苇叶在他肩甲上留下绿色汁液，连靴底都磨出了窟窿，行走时能感觉到淤泥从破洞钻进鞋里。当他在徐州刺史府的偏厅里啃着冷硬的麦饼时，地图已在案几上铺开 —— 绢帛地图边角磨损严重，兖州的督将用朱砂圈出，青州的豪强名字旁画着密圈，甚至连幽州鲜卑骑兵的联络密信都压在砚台下，信纸上还留着融化的蜂蜡痕迹。烛火下，司马越用匕首尖戳着地图上的邺城标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逃亡时沾染的血垢，匕首刃在烛火中映出扭曲的光：“当年文鸯七进七出，如今我司马越也要让司马颖知道，败军之将亦可卷土重来。” 他派人暗中联络河间王司马颙，信使怀揣着绣有东海王印的丝绢，许诺将洛阳西部的土地作为酬谢；又以朝廷名义征调徐州的屯田兵，点兵场上，农夫们扛着锄头站列，军吏们正用朱砂在他们额头点记。甚至连民间猎户的猎弩都被征缴改造成守城器械，彭城的铁匠铺昼夜不息，风箱拉动声里，烧红的箭头被淬火时腾起白雾，打造的箭头堆满了三座仓库，最顶层的箭镞在月光下泛着冷芒。而司马越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夜风掀起他鬓角的白发，眼中燃烧着比战火更炽烈的复仇火焰，身后谯楼的更鼓正沉沉敲响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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