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13章 宫中失火

永康元年夏夜，三更梆子刚敲过第三响，建章宫西角的鸱吻突然喷出丈高火舌，青瓦飞檐在烈焰中如枯木般噼啪爆响，细碎的火星裹着滚烫的陶片，如流萤群般窜向墨色夜空。值夜的小黄门抱着巡夜的梆子摔在丹墀上，扯破嗓子喊出的 “走水了” 三个字，被穿堂而过的火风撕成碎片。转瞬间，太极殿两侧的九曲长廊已被火墙吞噬，明黄色的宫帷在浓烟中蜷曲成焦炭，整座宫城宛如被掷入熔炉的琉璃盏，在噼啪爆裂声中碎成无数跳跃的光斑，连太液池的水波都被映得通红。

司马炎趿着镶玉的木屐冲出门时，腰间玉带尚未来得及系紧，玄色睡袍的下摆扫过廊柱上的铜钉，发出细碎的声响。侍寝的老宦官举着羊角灯在阶下团团转，灯影在帝王袍服上晃出颤抖的碎金，宛如惊涛中的残舟。“陛下留步！” 枯瘦的手指刚拽住龙袍下摆，就被司马炎带着风声的甩袖扫开。当他扶着雕龙栏杆登上通天台第七级台阶时，灼热的气浪已掀得花白胡须根根倒竖 —— 太液池对岸的椒房殿正化作燃烧的巨树，飞檐上的铜凤在烈焰中扭曲成暗红的麻花，滴落的铜汁砸在白玉栏杆上，烫出滋滋作响的焦黑痕迹，仿佛大地在痛苦地喘息。

“皇爷爷！” 稚嫩的呼喊如利剑般穿透噼啪火响，五岁的司马遹不知何时攀到了台阶中段，藕荷色的寝衣后背已被火星烫出蜂窝状的焦洞，几缕棉絮还在冒着青烟。孩子攥住祖父袍角的小手布满细密的汗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硬是将司马炎往雕龙柱的阴影里拽：“三更天火光烛天，若有刺客借乱潜藏……” 他仰起的小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眉梢沾着的烟灰随急促的话音轻颤，宛如雪地里落了片残梅，“《礼记?曲礼》有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当速往含章殿暂避，令羽林军环殿而守，方为万全之策。”

司马炎低头的刹那，正看见孙子瞳孔里跳动的火芒 —— 那不是顽童受惊的慌乱，而是像千年古刹里长明烛芯般稳定的光亮，在浓烟与火星交织的混沌中格外醒目。夜风卷着焦糊的烟味掠过鬓角，他忽然清晰忆起白日里这孩子蹲在太液池边，用折枝在湿润泥地上勾勒八阵图的模样，小手指每画出一道弧线，便有蝌蚪从水洼里跃出，仿佛在呼应未来军事家的雏形。此时通天台西侧栏杆突然发出 “咔嚓” 的脆响，烧断的横梁裹着火星如流星般砸在十步开外，碎石飞溅间，司马遹竟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柱后一推，自己张开双臂挡在帝王身前，小小的身影在火光中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当禁军统领率甲士踏着火星冲上楼时，正撞见帝王将孙儿紧紧搂在怀中，玄色睡袍的前襟已被孩子的泪水濡湿。司马炎望着远处渐成灰烬的宫殿群，那些曾象征皇权鼎盛的琼楼玉宇，此刻正化作映照夜空的巨大火堆。袍袖下那只小手仍在轻轻发抖，却偏要挺直幼嫩的背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复：“皇爷爷不怕。” 他忽然想起今早御花园里，太子司马衷对着御膳房新做的糖蒸酥酪傻笑的样子，那时涌上喉间的苦涩，此刻竟被掌心传来的温热一点点熨平。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银辉如练倾泻而下，照亮孩子发间未拂去的灰烬，也照亮帝王眼中重新燃起的星火 —— 那星火摇曳在乱世前夜的风里，仿佛西晋王朝摇摇欲坠的基业，真的能在这双尚带奶气的小手中，握住一线复兴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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