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皱里的银河 第82章 夏日晨光

夏日的黎明总是来得格外早，仿佛急于驱散夜的静谧。不知是清晨几点，窗外的天空已褪去深蓝，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鱼肚白，熹微的晨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丝绒窗帘，却只在边缘缝隙处溜进几缕纤细而清澈的光带，如同探路的精灵。

其中一缕金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顾轩寒的眼睑上。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从浅眠中缓缓苏醒过来。他没有立刻睁眼，先是感受了一下周遭——身边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一种温暖、柔软且带着淡淡馨香的重量依偎在他身侧。

他睁开眼，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苏轻语安静的睡颜。她不知何时已松开了紧搂着他的手臂，转而将两只手的手掌合十，乖巧地枕在脸颊下，仿佛在做一个虔诚的梦。一条纤细白皙的小腿却依旧霸道地搭在他的腿上，宣示着一种无意识的占有和依赖。她整个人像一只找到热源的、毫无戒备的猫咪，蜷缩着，依偎着他，睡得正沉。

顾轩寒的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填满。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清晨五点零九分。还早得很。

他注意到那缕调皮的光线正有逐渐移动、可能惊扰她安眠的趋势。他极轻极缓地挪动身体，将自己枕着的枕头轻轻抽出一半，竖直立起，挡在苏轻语面向窗户的那一侧，为她筑起一道小小的、温柔的阴影屏障，确保她能继续安睡。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了睡意。他就这样侧躺着，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她的脸上依旧覆着那层薄薄的面纱，遮掩了大部分容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闭阖的双眼和一小截秀气的鼻梁。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眼睛周围——那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如同停歇的蝶翼，微微卷翘，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每一根都清晰可数，像精心描绘的墨线，让她即便在沉睡中也透着一股灵动的、近乎古灵精怪的气息。

她的乌黑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上，几缕发丝调皮地遮住了部分前额和那双小巧柔软的耳朵。面纱之下，他能想象的轮廓，却无法得见全貌。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她的眼睛——那双他最为钟爱的眼眸。他见过太多人的眼睛：商界对手的精明锐利，合作伙伴的虚伪客套，下属的敬畏惶恐，名媛千金的爱慕或算计……却从未有一双眼睛，像苏轻语的那样。

清澈得如同山涧最纯净的泉水，不染一丝尘埃；明亮得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智慧与灵动的光芒。当她专注地看着你时，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奇异地包容一切。这双眼睛，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不是在尔虞我诈的商场，而是在更久远、更朦胧的记忆深处，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悸动。他努力回想，那模糊的印象却如同指尖流沙，抓不住，摸不着。

他就这样失神地看着，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面纱，将她的模样更深地刻入心底。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并非完全紧闭，上下眼睑之间依稀透着一丝极细微的缝隙，仿佛深渊裂开的一线天光，引人探究，又带着神秘的危险。

看着看着，他不禁痴了。许多被刻意压抑的往事和纷乱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昨日的冷战、她罕见的主动、夜晚的温存、以及深藏在他心底那份不安的猜忌……

就在这时，苏轻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静瞬间将顾轩寒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惊醒。

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五点三十二分。他该起床了。

心中萦绕着一个巨大的疑问：明明两人的关系尚未冰释，她为何会主动让他回卧室？她肯定还没有完全原谅他昨日的冷漠与猜疑，那么此举……是出于心疼吗？心疼他睡书房的不适？这个念头让他心口一热，又夹杂着更深的复杂情绪。

他不能再躺下去了，他需要空间理清思绪，也需要为她准备一个不至于尴尬的清晨。他小心翼翼地、用近乎慢动作的轻柔，试图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腿和可能环过来的手臂挪开。

然而，他刚一动，睡梦中的苏轻语仿佛感知到热源的离去，不满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又往他这边蹭了蹭，手臂更紧地缠了上来，仿佛将他当成了专属的大型抱枕。

顾轩寒身体一僵，随即心下失笑，又涌起无限怜爱。他不得不更加耐心，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极轻极缓地，终于将自己的身体从她的“禁锢”中解脱出来。他细心地将她的手臂和腿安置回舒适的位置，为她掖好被角，确保她不会着凉。

然后，他才悄无声息地起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迅速穿好衣物。他走到窗前，将那条泄露出晨光的缝隙彻底拉严实，让卧室重新陷入适合安眠的昏暗。随后，他回身将那面立起的枕头轻轻放回原位，仿佛不曾移动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进浴室，用极低的水流声进行洗漱，尽量避免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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