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时,共生学院的银杏叶刚好铺满小径。林辰拄着玄铁拐杖,踩着落叶慢慢走,拐杖头敲击石板的声音,与远处灵渠的水声交织,像一首缓慢的调子。清月提着食盒跟在后面,絮絮地说着话:“玄阴送了新酿的梅子酒,说是用北境的冰泉泡的,等会儿温一壶?阿明的孙子阿砚出息了,昨天在演武场赢了雪狼族的少年,还把奖品让给了对方……”
林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的望星台。那座台还是他当年亲手砌的,如今爬满了常春藤,台顶的石桌被岁月磨得光滑,上面刻着的星图依旧清晰。他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道:“去台上坐坐吧。”
望星台的风带着雪的凉意,却不刺骨。清月放下食盒,取出温好的梅子酒,倒在两个白瓷杯里。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落了层霜。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吗?”清月推给林辰一杯酒,“你说要在中州布下‘同生阵’,让灵脉像人的血脉一样流通,那时我还笑你异想天开。”
林辰呷了口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留下淡淡的暖意。他望着远处的灵渠,支流像银线般蔓延开,将学院、村落、牧场连在一起,雪光反射在水面上,亮得晃眼。“那时总觉得,要做成多大的事才算不负初心。现在才懂,初心哪用得着‘负’,守着守着,就成了日子。”
他的头发早已全白,像落满了雪,脸上的皱纹里藏着风霜,却比年轻时更温和。清月的鬓角也染了霜,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像绽开的花,她伸手拂去林辰肩头的落雪:“你看那片灵田,今年的星草收了三茬,王村长说要给学院送十担新磨的面粉。”
望田村的炊烟在雪雾中袅袅升起,隐约能看到几个身影在田埂上忙碌——那是村民在给星草盖防寒的草席。当年那个怀疑星草能改良土壤的王老实,如今逢人就说“林先生的草是神草”,他的孙子正跟着阿砚学“同生诀”,说要像林辰一样,“让所有的地都长出好庄稼”。
“玄阴昨天派人送了寒眼的冰晶。”清月又道,“说北境的雪下得大,冰晶能镇住灵渠的冻气,让水流冬天也不结冰。他还附了张字条,说‘再不来喝梅子酒,就自己全喝了’。”
林辰笑了,想起玄阴如今的样子。那个曾经冷冽如冰的影杀阁阁主,现在最爱做的事是坐在雪狼族的毡房里,给孩子们讲当年在葬魂渊的故事,讲到惊险处,会故意压低声音,看着孩子们瞪圆的眼睛偷笑。
暮色渐渐浓了,雪下得密起来,将望星台的石桌盖了层薄薄的白。清月打开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灵米糕,上面用豆沙画了朵小小的混沌花,旁边依偎着净灵草——那是她跟着药谷的弟子学的新花样。
“尝尝这个。”她递过一块糕,“阿芷说,用共生灵植的花粉做馅,吃了能安神。”
灵米糕入口软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林辰忽然想起在青阳城药铺第一次见苏沐月的情景,她也是这样递给他一块糕点,说“受伤了要多吃点甜的”。如今苏沐月已是药谷的老谷主,每年春天还会派人送来同心草的种子,附信说“谷里的花开得好,你们有空来看看”。
“明天去看看东海的老船长吧。”林辰忽然说,“阿沙来信道,说老船长最近总念叨我们,说玄鳞鲸的幼崽都当妈妈了,我们还没去看。”
“好啊。”清月点头,“顺便带些星草的种子,让小柱子试试在海边种,他不是一直想让沙滩上也长出会发光的草吗?”
雪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慢慢积厚,却不觉得冷。望星台的石桌上,两杯梅子酒还冒着热气,灵米糕的香气混着雪的清冽,在风中弥漫。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在雪地里堆雪人,雪人的脑袋用的是学院里最大的南瓜,身上插着星草做的手臂,看起来憨态可掬。
“你看那雪人。”清月指着远处,笑着说,“像不像当年在北境,我们堆的那个?你非要给它插把木剑,说要让它‘守护冰原’。”
“后来被雪狼扒了剑当玩具。”林辰也笑,“苍牙族长还骂我们‘糟蹋好木头’。”
那时的他们,总想着“守护”要轰轰烈烈,要剑指苍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守护,是灵渠的水年复一年地流淌,是星草的种子在不同的土地上发芽,是孩子们堆的雪人也带着“守护”的模样——不必惊天动地,却在每个寻常日子里,扎扎实实地存在着。
雪停时,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给雪地镀上了层银辉。林辰扶着清月走下望星台,拐杖敲击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路过灵田时,他们特意绕到星草边,雪覆盖着叶片,却挡不住那淡淡的蓝光,从雪缝里透出来,像埋在地里的星星。
“等开春了,把这些种子送到南疆雨林去。”清月轻声道,“阿绿的女儿上次来信,说雨林的伴生藤长得慢,说不定星草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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