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老屋的日子过得飞快。
林辰和阿木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林辰搬砖垒墙,阿木上房揭瓦,张婆婆拄着拐杖在一旁监工,时不时喊一句“慢点,别摔着”。村里的汉子们闲时也来搭把手,王大爷带着儿子帮忙夯地基,李婶的男人拿来新做的门框,连隔壁村的木匠都背着工具箱赶来,说要给窗户换副新木框。
“辰娃,这门框得用松木,结实。”木匠蹲在院里刨木头,木屑飞得到处都是,“我给你留了道暗格,放些值钱东西,小偷摸不着。”
林辰笑着道谢,手里的泥刀正抹得匀实。他把塌了的西墙重新砌起来,用的是后山的青石,一块块垒得整整齐齐,缝隙里填着混合了稻草的泥浆,张婆婆说这样“能扛住十年的风雨”。
阿木在屋顶上折腾得欢,旧瓦片拆下来堆在墙角,新瓦片是托货郎从镇上捎来的,青灰色的,带着雨过天晴的光泽。他踩着木梯爬上爬下,裤腿沾满灰尘,却笑得露出白牙:“林辰,你看我这坡度,保证下雨天不积水!”
林辰仰头看了看,屋顶被阿木铺得像条青灰色的龙,脊梁骨挺得笔直,确实像模像样。“不错,以后能去镇上盖房当师傅了。”
“那可不!”阿木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脚下一滑,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吓得张婆婆“哎哟”一声,手里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忙到晌午,张婆婆的槐花饼准时送到。用新摘的槐花拌了面粉,加了糖和鸡蛋,在鏊子上烙得金黄,咬一口能拉出丝来,甜香混着草木气,熨帖得人心里发暖。大家蹲在院里的石磨旁,一手拿着饼,一手端着绿豆汤,吃得满头大汗,笑声却比蝉鸣还响。
“辰娃,杂货铺开起来,打算卖些啥?”王大爷啃着饼问,绿豆汤顺着嘴角往下流。
“油盐酱醋肯定得有,”林辰擦了擦手,“再进些针头线脑、孩子们的糖块,对了,张婆婆说大家总缺治头疼脑热的草药,我打算备些常用的。”
“这个好!”李婶正好送菜过来,闻言接话,“上次我家老头子腰疼,跑了三趟镇卫生院才买到膏药,你这儿要是有,可省老事了!”
“我还想在门口搭个凉棚,”林辰指着院门口的空地,“摆两张桌子,夏天供大家歇脚,喝碗凉茶。”
“这个主意妙!”木匠拊掌笑道,“我给你做两张青石桌,用后山最光溜的石头,坐上去凉快!”
说干就干。等老屋的主体修好,林辰先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当杂货铺,糊了新窗纸,刷了白灰墙,连带着那只旧木柜都擦得锃亮,摆上从镇上批发来的货物——红糖块堆成小山,酱油醋坛子排得整整齐齐,角落里的竹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糖球,引得村里的孩子扒着门框往里瞅。
开张那天,张婆婆特意拎来一串红鞭炮,噼噼啪啪响了足有一刻钟。村里的人都来捧场,王大爷买了两斤红糖,说要给孙子泡水喝;李婶挑了盒绣花针,说要给儿媳妇做双新鞋;连最抠门的赵老五都买了包烟,咧着嘴说“辰娃的铺子,得捧个场”。
阿木穿着林辰给做的新布衣,站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偶尔算错了,吐吐舌头赶紧改,逗得大家直乐。林辰则在凉棚下沏茶,用的是后山采的野菊花,泡在粗瓷大碗里,清热解暑,来歇脚的人捧着碗,边喝边唠家常,说的都是谁家的庄稼长势好,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琐碎得像檐角的雨滴,却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午后的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照下来,在青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辰坐在竹椅上,看着阿木被孩子们围着买糖球,看着张婆婆和几个老太太坐在角落里纳鞋底,听着远处传来的鸡鸣犬吠,突然觉得,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不慌不忙,不吵不闹,像门前的老槐树,默默扎根,静静生长。
有天傍晚,杂货铺快关门时,进来个背着背篓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半捧炒得发黑的花生。“大哥哥,我想用这个换块糖,我妹妹生病了,总哭,我想让她尝尝甜的。”
阿木刚要说话,林辰却朝他摇了摇头,从糖罐里抓了把水果糖,用红纸包好递给小姑娘:“拿着,给妹妹吃,花生哥哥收下了,挺香的。”
小姑娘眼睛亮了,深深鞠了一躬,背着背篓跑了,辫子在身后甩得像只小蝴蝶。阿木挠挠头:“咱们这是赔本买卖啊。”
“赔不了。”林辰笑着剥了颗花生,“你看这花生炒得多用心,她娘肯定费了不少事。再说,谁家还没个难处?”
正说着,小姑娘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朵野蔷薇,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娘说,这个给大哥哥,谢谢你们。”
林辰接过花,插在柜台的空酒瓶里,小小的杂货铺顿时添了几分亮色。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婶子总在他饿肚子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说“辰娃快吃,婶子家还有”。
原来善意是会传染的,像蒲公英的种子,你撒出去,总有一天会在别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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