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的初夏,总带着点捉摸不透的雨。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飘起细密的雨丝,打在暖房的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水痕,把外面的草木晕成一片朦胧的绿。“星糖草”的浆果被雨水洗得发亮,紫黑色的果皮上沾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接云草”的藤蔓趁着雨势疯长,卷须勾着竹架,叶片往有光的地方挤,生怕错过了片刻的晴。
林辰坐在“百草堂”的窗边,指尖划过沈砚留下的那本旧谱。谱子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边角被虫蛀了几个小洞,却在雨雾里透着股沉静的气息。他翻到记载“草武十三式”的章节,忽然发现某页的夹缝里夹着片干枯的草叶——叶片细长,边缘带着锯齿,正是黑风峪的“断风草”,叶背上用朱砂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剑,又像草。
“这符号……”李雪端着刚沏好的“星糖草”茶走进来,看到符号时,指尖猛地顿住,“我在整理沈先生的药箱时,见过个相似的铜符,上面也刻着这个图案,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镇纸。”
她转身去取铜符,雨丝顺着窗缝飘进来,打在旧谱上,晕开了朱砂符号的边缘。林辰忽然发现,符号被雨水浸湿后,竟透出底下隐约的字迹,像是用淡墨写的“镜湖”二字。“镜湖?”他皱起眉,“沈先生的手稿里提过,江南有处镜湖,盛产‘水纹草’,叶片能映出人影,难道与这符号有关?”
李雪捧着铜符回来,铜符是巴掌大的椭圆形,正面刻着与草叶上相同的符号,背面却刻着片“水纹草”,叶脉的走向与“草武十三式”的“凌波式”惊人地相似。“你看这叶脉,”她指着铜符背面,“像不像人在水上行走的脚印?”
林辰将铜符放在旧谱的符号上,两者严丝合缝,仿佛原本就是一体。雨停的刹那,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铜符上,符号的阴影落在纸上,竟组成了一幅简略的地图——左上角画着片湖,右下角标着终南的位置,中间用虚线连接,沿途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地名,其中一个正是“镜湖”。
“是沈先生留下的路线!”林辰的指尖有些发颤,“他当年不仅种草木、传草武,还在各地留下了线索,这铜符和旧谱,怕是在指引我们去镜湖。”
窗外传来萧野的声音,他正带着孩子们在雨后的空场上练“凌波式”。铁剑在积水的地面划过,带起细碎的水花,剑穗上的断风草与镇风草绣叶在风中轻扬,招式间竟真有几分“踏水而行”的灵动。“这式讲究‘借力’,”萧野的声音穿过雨雾,“像‘水纹草’借着水波起伏,看似柔弱,实则能借水的劲托起比自身重十倍的东西。”
林辰举着铜符走到空场边,阳光照在符上,符号的影子投在积水里,与萧野的剑招轨迹重叠。“萧野,你看这个。”他将铜符递过去,“沈先生的旧谱里藏着镜湖的线索,这‘凌波式’,怕是与镜湖的‘水纹草’渊源极深。”
萧野接过铜符,指尖抚过符号时,铁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身上泛起与符上符号相同的青光。“这符号……谷中石壁的草武图谱尽头也有一个!”他忽然想起什么,“阿爷说,那是‘草武之源’的标记,指向一处藏着‘活谱’的地方,只是没人知道具体在哪。”
“活谱?”小石头举着木剑凑过来,雨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是会动的谱子吗?像‘回音草’会学说话那样?”
“或许比那更神奇。”李雪望着铜符背面的“水纹草”,“沈先生的手稿里说,‘水纹草’能映出练武者的内劲轨迹,若是将草武招式映在草叶上,说不定真能形成‘活谱’,让人直观地看到招式里的‘气’。”
傍晚时,药圃里来了位撑着油纸伞的客人。来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青布长衫,腰间挂着个竹制的药箱,箱上刻着片“水纹草”。“在下是镜湖药庐的传人,姓苏。”老者拱手行礼,目光落在林辰手中的铜符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铜符……怎么会在您手里?”
林辰将铜符递过去,老者的指尖抚过符号,忽然红了眼眶:“果然是沈先生的东西!三十年前,他曾带着这铜符去镜湖,说要找‘水纹草’印证草武的‘柔劲’,临走时说,若有朝一日终南来人持此符,便是草武该合璧之时。”
“合璧?”萧野握紧了铁剑,“难道镜湖的草武,与我们所学的不同?”
苏老者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卷油皮纸,展开一看,竟是幅“水纹草武谱”。谱上的招式与“草武十三式”同源,却更侧重柔劲——“沉水式”如草叶没入水底,无声无息;“旋波式”似涟漪扩散,层层递进;最末一式“归海式”,笔锋收得极缓,像水流汇入江海,带着包容万物的气度。
“沈先生说,终南的草武得‘山之刚’,镜湖的草武得‘水之柔’,两者本是一体,却因战乱分处两地。”苏老者指着谱上的“归海式”,“这式与终南的‘扎根式’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天地式’,能借山海之力,化刚柔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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