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碑滩的三色草长到半人高时,沈砚留下的那把土终于显露出奇妙的作用。清晨的露水顺着草叶滑落,在沙地上晕开细小的圈,圈里竟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是被三域草籽带动的原生草种,在盐碱与冻土的缝隙里,悄悄挣出了芽。
“这才是沈砚真正的心思。”林辰蹲在草甸边,指尖拂过三色草的白边叶片,看着那些新生的细芽,忽然笑了,“他哪是要种出单一的奇草,是想让三域的种子唤醒这片土地本身的生机。”
小陈举着木牌蹲在旁边,牌上用炭笔写着“三域草试验区”,字迹被风吹得微微发毛。他看着远处牧民们赶着驼队过来,驼背上驮着新收的草籽和羊皮袋,忍不住道:“林伯,黑石城的商队又来了,这次带了改良过的农具,说要帮咱们修灌溉渠呢。”
林辰抬头望去,领头的巴特尔骑着枣红马,老远就挥手喊:“林老哥!你说的‘草养土’真管用!城里的盐碱地撒了三域草的枯枝粉末,居然能种活青稞了!”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短打的青年,扛着卷成筒的帆布,“这是西域来的防渗布,铺在渠底能省一半水,按你给的图纸做的!”
驼队卸东西时,帆布上印的图案晃了林辰的眼——不是寻常的商号标记,而是株简化的三色草,青赤白三色用金线绣在布角,像枚小小的徽章。“这图案……”
“是城里的绣娘照着草叶画的。”巴特尔拍着帆布,声音洪亮,“现在黑石城的商队都认这个,看到带三色草标的东西,就知道是正经改良货,不愁卖!”他忽然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对了,上次说的‘草路’,西域那边有消息了。”
油布包里是张折叠的羊皮地图,展开后,密密麻麻的线条从断碑滩辐射开,像三域草的根须扎向四面八方。线条旁标着小字:“半月渠”“星火站”“绿风渡”……每个名字旁都画着株小小的草。
“这是各地牧民自发修的中转站。”巴特尔指着标“绿风渡”的地方,“从这里把草籽运到西域,比原来快三天,还能避开风沙最烈的路段。你看这线,正好绕开了黑风谷——上个月三域草在谷口扎了根,风都小了些,居然能走车了!”
林辰的指尖顺着线条滑动,从断碑滩到黑石城,再到西域的绿洲,最后抵达南疆的雨林边缘。那些线条忽粗忽细,粗的是已经通车的商道,细的是刚踏出的小径,却都连着同一个源头。他忽然想起沈砚的笔记本里有句话:“路不是画出来的,是草籽走出来的。”
这时,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群穿羊皮袄的小家伙举着草编的风车跑过,风车上缠着三色草叶,转起来像朵流动的花。领头的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如今辫子上系着三色草编的绳,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晃出清亮的水声。
“林爷爷!”她跑到林辰面前,举起陶罐,“这是半月渠的水,您看!”罐里的水清澈见底,映着她的笑脸,“阿爸说,原来这水是苦的,现在浇地能长出麦子了!”
林辰接过陶罐,水纹里映出自己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眼角发潮。他想起三年前这里寸草不生的模样,想起第一株三色草冒芽时的震颤,想起无数个在寒风里守护幼苗的夜晚——原来沈砚说的“草籽比人能跑”,不是指种子本身会动,而是它们能带着人的心意,在陌生的土地上扎下根,再牵出一条又一条路。
“巴特尔,”林辰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下个月咱们往南疆送草籽,带上孩子们吧。”他望着那些奔跑的小小身影,风车转得飞快,草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种的草,正跟着风,往更远的地方走呢。”
***三日后,断碑滩的第一支“草路商队”出发了。
驼队的领头驼挂着枚三色草木雕,后面跟着十峰骆驼,驮着分装的草籽、改良农具,还有孩子们塞进去的小布包——里面是他们画的草叶图,用炭笔描在羊皮上,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巴特尔骑着马走在最前,腰间别着林辰给的铜哨,哨身刻着三色纹路。“这哨声能驱蛇虫,还能让三域草的根系往哨声方向长。”林辰送他时特意叮嘱,“到了南疆,找块向阳的坡地试种,要是草叶发白,就浇点掺了蜂蜜的水——当地的老法子,比化肥管用。”
商队走的那天,断碑滩的风特别顺,吹得驼铃叮当响,三色草的叶片在风中齐刷刷地朝西偏,像在挥手送别。小陈站在石墙上往下望,忽然指着远处喊道:“林伯!您看!”
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多了些移动的黑点,正朝着商队的方向汇聚。走近了才看清,是邻近牧场的牧民,牵着马,背着草籽袋,笑着加入队伍。“听说去南疆种三域草?算我们一个!”有人高声喊着,马背上的孩子举着风车,跟着商队的节奏跑起来。
林辰站在石碑旁,看着那支渐渐拉长的队伍,像条流动的绿带,蜿蜒着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他弯腰拾起片掉落的三色草叶,夹进沈砚的笔记本里——那里已经夹满了来自各地的草叶:黑石城的青稞叶、西域的沙棘叶、南疆的雨林蕨类……每片叶子旁都写着日期和地名,像串成长长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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