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是缠人的。
林辰一行人抵达苏州城时,恰逢梅雨季,细密的雨丝像被剪碎的银丝,斜斜地织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能印出浅浅的脚印。影夫人派来的人早在城门口等候,是个穿蓝布衫的老者,自称姓吴,是影阁在江南的管事,手里撑着把油纸伞,见了林辰便拱手:“林先生,影夫人在‘听雨轩’备了茶,说是让您先歇歇脚,学堂的事不急。”
阿默把行囊甩到马背上,归一剑的剑穗沾了雨珠,亮晶晶的:“听雨轩?这名字倒应景。”
沈念抱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特意从百草谷带来的薄荷糖,此刻正踮脚看巷子里的油纸伞:“林辰哥,你看那伞上画的锦鲤,比百草谷的溪鱼好看!”
林辰抬头,只见沿街的屋檐下挂着不少油纸伞,红的、绿的、画着花鸟鱼虫,雨珠顺着伞骨往下淌,在伞沿串成珠帘。他想起梦里的透明雨伞,突然觉得这油纸伞更有味道——至少,能闻到桐油的香。
“走吧,先去听雨轩。”林辰接过吴管事递来的伞,撑开时“嘭”的一声,伞面绘着水墨兰草,雨丝打在上面,晕开一圈圈浅痕。
听雨轩在一条深巷里,青瓦白墙,门口种着两株芭蕉,宽大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推门进去,影夫人正坐在窗边喝茶,见他们进来,笑着起身:“林兄可算来了,江南的雨,没淋着你吧?”
“托夫人的福,一路有伞。”林辰回礼,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点上——桂花糕、松子糖,还有盘切好的青梅,都是江南风味。
影夫人指了指座位:“尝尝这青梅,是前几日刚腌的,解腻。”她顿了顿,说起学堂的事,“药童学堂设在玄妙观隔壁,原本是处废弃的书院,我让人拾掇了一番,桌椅、药柜都备齐了,就等先生们开课。”
“学生呢?”阿默给自己倒了杯茶,归一剑靠在桌旁,剑鞘上的雨珠滴在青砖上,晕出小水点。
“来了二十个孩子,都是附近村镇选的,家里多少都懂点草药,就是没系统学过。”吴管事在旁补充,“最大的十四,最小的才八岁,皮得很,林先生多担待。”
沈念听到“最小的八岁”,眼睛亮了:“比我还小?我可以教他们打弹弓!”
林辰敲了敲他的脑袋:“教正经的,认药、辨药、熬药,这些才是本事。”
影夫人笑了:“沈念年纪小,倒有当哥哥的样。这样吧,林兄主讲药理,阿默先生教认药,沈念就当助教,带着小的们认药圃里的草——我在后院辟了块地,种了百草谷带来的种苗。”
雨还在下,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响。林辰喝了口茶,是碧螺春,带着股清甜,他想起百草谷的山泉茶,突然觉得,无论南北,好水好叶,总能泡出顺口的茶来。
第二日天放晴,阳光透过玄妙观的飞檐,在学堂门口的青石板上投下雕花的影子。二十个孩子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好奇地打量着林辰三人——林辰穿着月白长衫,阿默背着归一剑,沈念则捧着个装满薄荷糖的木盒,活脱脱个小先生。
“都安静!”吴管事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林先生,以后教你们药理;这位是阿默先生,教你们认药;这位沈念小先生,带你们管药圃。”
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喊“先生好”,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突然举手:“先生,药能吃死人吗?我爹说,前年我娘就是被药铺的黑心药害死的。”
这话一出,孩子们都安静了。林辰看向那男孩,约莫十岁,眼睛瞪得溜圆,带着股不服输的劲。他想起梦里的“药物不良反应案例”,放缓了语气:“药能救人,也能害人,就像刀能砍柴,也能伤人——关键在拿刀的人。”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石笔写下“药”字:“今天我们先学‘药’字怎么写,再学它是什么意思。”
石笔划过黑板,发出“吱呀”的响,孩子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林辰边写边说:“‘药’,草字头,说明最早的药都是草;下面是‘乐’,意思是用对了,能让人快乐、舒服。”
“那用错了呢?”还是那个虎头男孩。
“用错了,就成了‘毒’。”林辰在旁边写了个“毒”字,“你们看,‘毒’字上面是‘主’,下面是‘母’,意思是一旦用错,连最亲的人都会受伤害。”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沈念突然举手:“林辰哥,我知道!就像百草谷的‘断肠草’,长得像金银花,认错了就会死人!”
“对。”林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明天阿默先生会教你们认断肠草和金银花的区别——认药,是学药的第一步,不能错。”
第一堂课讲得很慢,林辰尽量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解释“君臣佐使”:“君药就是大将军,带头发力;臣药是副将,帮着大将军;佐药是谋士,出主意;使药是信使,带着大家往该去的地方走。”
他拿起桌上的药罐,里面是昨晚熬的紫苏生姜汤:“比如这碗汤,紫苏是君药,管驱寒;生姜是臣药,帮着紫苏;里面加的少许甘草是佐药,调和味道;最后放的葱白是使药,引着药性到鼻子、嗓子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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