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市的喧闹声隔着两条街就能听见。沈念背着竹篓挤在人群里,鼻尖萦绕着薄荷、艾草与蜜饯的混合香气,手里紧紧攥着阿默给他的铜哨——约定好若是走散,就吹三声长哨。
“念儿,这边!”林辰在不远处的摊位前挥手,竹篓里已经装了小半篓晒干的回春草。他身边的苏慕云正拿着本药谱,跟摊主讨价还价:“这紫心兰的种子再便宜些吧,我们要的量多,往后还来你家进。”
沈念挤过去时,正撞见摊主用粗糙的手指点着药谱上的图案:“你们要的是‘金边紫心兰’?这可是稀罕品种,去年一苗能换两斤上好的当归。”他说着掀开盖在竹筐上的湿布,里面铺着层湿润的苔藓,数十株紫心兰幼苗整齐排列,叶片边缘泛着圈淡淡的金纹,像被阳光描过边。
“就是这个!”沈念眼睛一亮,伸手想去碰,被阿默轻轻按住手腕。阿默的指尖还带着归一剑的寒气,触得他手腕一凉,却听见阿默低声说:“别碰根须,这草娇气,沾了汗气容易烂。”
摊主见状笑了:“这位小哥是懂行的。这紫心兰得用山泉水浇,土得是腐叶混着玄铁砂,不然那金边养不出来。”他打量着阿默背后的归一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看小哥带的家伙,是百草谷来的吧?去年你们送来的回春草,药效比别家好三成。”
阿默点头,从竹篓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我们自己晒的蜜炙陈皮,换你两成折扣,如何?”
摊主打开纸包闻了闻,眼睛立刻亮了:“成交!这陈皮陈了三年吧?香气都凝在肉里了,比镇上药铺的强多了!”
沈念看着阿默利落地过秤、打包,突然发现他归一剑的剑穗上,还缠着昨天紫心兰的一片嫩叶——大概是搭花架时不小心勾住的,被晨露浸得越发翠绿。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摘,指尖刚碰到叶片,就被阿默用剑穗轻轻打了下手背。
“别闹。”阿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留着给墨羽雀当窝材。”
药市最热闹的地方是“斗药台”。说是台,其实就是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周围挤满了药农和药商,谁要是觉得自家药材好,就往台上摆,由几位老药工评个高低,赢了的能挂块“头筹”木牌,往后药材能多卖两成价。
沈念挤到前排时,正看见个红脸膛的汉子往台上放了捆野山参,参须足有半尺长,引得周围一片惊叹。“这参在崖缝里长了十五年,”汉子拍着胸脯,“昨天刚挖出来的,土都没洗呢!”
“十五年算什么?”人群外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周鹤叔推着辆独轮车挤了进来,车上装着个半人高的陶缸,“看看我们百草谷的‘九转还魂草’!”
缸盖一掀开,满场的喧闹都静了静。那草通体紫红,叶片层层叠叠像朵收拢的莲花,最奇的是每片叶子顶端都凝着颗露珠,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周鹤叔用竹片轻轻拨了下,露珠滚落进旁边的瓷碗里,立刻散出股清冽的香气,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
“这草得用晨露养九年,每月初一搬到蚀骨井边吸寒气,十五再搬到暖房晒月光,”周鹤叔得意地说,“去年县太爷的小公子中了暑气,就靠这草的露水解的。”
老药工们围上来,用银针刺了刺草叶,针尖立刻染上层淡红。“好东西!”为首的白胡子老头点头,“性子中和,寒而不烈,润而不腻,这头筹该给你。”
沈念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有人拽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开得细碎的蓝花。“小哥哥,买束‘勿忘我’吧,能驱蚊。”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闪闪的,“我娘说,百草谷的人都心善。”
沈念想掏钱,阿默已经递过了两枚铜钱。小姑娘接过钱,往他手里塞了把花,又从篮子底下摸出个小布包:“这个送你,我爹在蚀骨井边采的‘冰薄荷’,泡水喝能醒神。”
沈念打开布包,薄荷的清凉气扑面而来,里面还裹着颗圆润的鹅卵石,石面上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安”字。“这是……”
“是护符。”阿默看着那石头,归一剑的剑穗轻轻晃了晃,“蚀骨井的石头沾了寒气,能压邪祟。”他顿了顿,把自己剑穗上的紫心兰叶摘下来,递给小姑娘,“这个给你,泡水喝能治咳嗽。”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跑了,沈念捏着那枚石子,突然发现阿默的耳尖又红了——大概是被阳光晒的。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懒,他们找了家临河的茶馆歇脚。林辰点了壶雨前龙井,苏慕云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桂花糕,沈念则忙着把买的紫心兰种子分门别类装进小陶罐,标签上的字是阿默写的,笔锋清劲,每个字旁边都画了片小小的叶子。
“刚才斗药台旁边,有人在说影阁的事。”苏慕云端起茶杯,声音压得低了些,“说他们最近在收‘血竭’,量很大,好像是要配什么猛药。”
阿默的手指顿了顿,归一剑的剑穗垂在桌边,铜铃轻轻撞在茶碗上。“血竭是治刀伤的,”他低声说,“但用多了会燥火攻心,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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