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戏台的余音还在镇口萦绕,林辰将镇煞佩系在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与星引剑的剑穗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镖局走镖时的铜铃声。沈知意扛着杆褪色的镖旗从北门跑进来,旗面绣着“威远镖局”四个大字,边缘被风撕出了豁口,旗杆底部的铜箍上,刻着个模糊的“石”字,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林兄,这镖旗邪门得很!”沈知意把旗杆往石墩上一戳,旗面在风里展开,露出背面绣着的只展翅雄鹰,鹰爪处的金线已经磨秃,“是威远镖局老镖头石振山的。他前几日在镖局后院的演武场没了气,手里还攥着这杆旗,临终前指着北方说‘那趟镖……得送到’。现在每天夜里,镖局的马厩总传出马蹄声,去看时却空无一人,只有这镖旗自己在演武场的木桩上缠了三圈,像有人在练枪时把它当靶子。”
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账本,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其中一页记着“光绪二十七年,往北境送药镖,押镖人石振山,接镖人苏先生”,后面画着个叉,像是未完成的标记。“老辈人说,光绪二十七年那趟镖,石镖头走了三个月,回来时镖局的人都没了——赶上兵荒马乱,被流寇抄了家。他自己也断了条腿,从此就守着空镖局,每天擦拭这杆旗,说‘当年答应了苏先生,要把救命药送到,没送到,就不算完’。”
林辰抚过镖旗上的雄鹰,指尖刚触到鹰爪的破洞,镇煞佩突然透出股沉凝的力道,两块玉佩在旗面上方转出个圈,将褪色的丝线染上层柔光——光绪二十七年的北风里,石振山骑着黑马,身后跟着五名镖师,药箱在马背上颠得咯吱响。苏先生站在镖局门口,往他手里塞了个锦囊:“石镖头,这药是北境百姓的救命草,路上若遇凶险,打开锦囊便知。”石振山拍着胸脯:“苏先生放心,我石振山在,镖就在!”
“是‘镖魂煞’。”云舒翻着《异闻札记》,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狼毫,笔锋处还沾着点朱砂,像是标过路线的记号,“镖师若有未完成的镖约,魂魄会附在镖旗或镖物上,石镖头是没把那趟药镖送到北境,才让镖旗缠着魂。”
她指着札记里的批注:“镖旗为信,镖物为命,一诺千金,魂系千里。马蹄声不息,是未走完的镖路。”镖局方向飘来淡淡的桐油味,混着陈年的草药香,落在旗面的破洞上,竟让雄鹰的轮廓清晰了几分,“你看这旗杆底部的‘石’字,刻得比别处深——他是把自己的名字,跟这趟镖绑在了一起。”
镇煞佩的光晕里,演武场的木桩突然自己晃动起来,镖旗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桩上缠了三圈,又猛地松开,带着呼啸的风声扫向旁边的石锁,动作竟与石振山当年练的“缠丝枪”分毫不差。林辰仿佛听见风雪里的马蹄声,还有石振山的吆喝:“弟兄们,加把劲!过了黑风口,就到北境了!”他将账本往怀里一揣:“我们去威远镖局看看,或许能找到那趟镖的下落。”
威远镖局的大门上着把大铁锁,锁鼻上的铁锈厚得像层壳。沈知意找来斧头劈开锁,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前院的演武场荒草丛生,木桩上的刀痕箭孔还清晰可见,其中个木桩的裂缝里,卡着半块玉佩,玉质与镇煞佩相似,上面刻着个“苏”字——正是当年苏先生送给石振山的信物。
后院的马厩里,草料堆得整整齐齐,像是昨日刚铡过的。墙角的兵器架上,长枪短刀依次排开,枪杆上的红绸虽已褪色,却还系得紧实。云舒点亮青铜灯,灯光照向马厩深处的暗格,里面藏着个落满灰尘的药箱,箱子上的铜锁刻着“威远”二字,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瓶虽已空了,标签却还能辨认:“治风寒疫,北境专用”。
“药送到了?”沈知意挠头,“可账本上画着叉啊。”
林辰指着药箱底部的暗层,里面有封信,信纸被血水浸过,字迹模糊难辨,只能看出“黑风口遇袭……药已托付给牧民……石某断腿……恐难回”。旁边还压着块碎银,上面刻着个“苏”字,是苏先生当年付的镖银。
“他送到了。”云舒的声音有些发沉,“只是自己没能回来报信,心里始终觉得亏欠。”她从药箱里翻出个锦囊,正是苏先生给的那个,打开一看,里面是张北境地图,黑风口的位置用朱砂标了个红点,旁边写着“遇险可寻牧民巴图”。
演武场的木桩突然剧烈晃动,镖旗在空中卷起个漩涡,雄鹰的影子投在墙上,竟变成了五个人影,像是当年跟着石振山的镖师。石振山的卧房里,个旧木盒自己打开了,里面是五副生锈的镖师令牌,每个令牌背面都刻着名字,正是那五名镖师的——他们都在黑风口没了性命,石振山把令牌带了回来,守了一辈子。
“他是在等这五弟兄的魂。”林辰将令牌摆在演武场中央,镖旗突然落下,轻轻盖在令牌上,像是在给弟兄们盖被子。北境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镖局门口,一个穿羊皮袄的老汉牵着匹老马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个铜酒壶,壶身上刻着“威远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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