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禅寺的晨钟余韵还在山谷间回荡,林辰将两块镇煞佩贴身收好,玉佩相撞的轻响,混着云舒青铜灯的烛火噼啪声,倒像是某种安稳的节拍。沈知意从山下带来个消息,说“望川渡”最近不大太平——渡口的老艄公前几日夜里撑船时,看见芦苇荡里漂着艘空船,船舷上挂着件褪色的蓝布衫,风吹过时,衫子竟自己鼓起来,像有人穿着它站在船头,对着对岸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蓝布衫,我认得。”沈知意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着渡船的样子,“是三年前在渡口失踪的货郎老王穿的。他当年带着一船丝绸去南岸,临走时还跟我娘说,等赚了钱就给娃买新鞋,结果船到江心就没影了,连船板都没捞着一块。”他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铜烟袋,“这是老王落在我家的,前几天夜里竟自己从抽屉里滚出来,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有人在对岸抽烟似的。”
林辰接过烟袋,铜锅上的刻痕还很清晰,是个“归”字。指尖刚触到烟袋杆,镇煞佩突然透出微凉的水汽,两块玉佩同时亮起,在地上映出片晃动的水光——三年前的望川渡,夜色浓得像墨,老王的渡船在江心打转,船帆被狂风撕成碎片,他抱着块船板拼命往岸边游,蓝布衫被浪头卷走,最后在一声惊呼中沉入水底,水面只冒了几个泡,就再无动静。
“是‘水缚煞’。”云舒翻着《异闻札记》,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芦苇叶,叶上用墨写着“江魂不散,为等归帆”,“人若在水中溺亡,执念太深就会被水缚住魂魄,困在生前最牵挂的地方。老王定是惦记着家里的娃,才总在渡口徘徊。”
她指着札记里的插画:画中江面上的孤舟旁,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岸边推船,船尾的绳系在水底的石头上,显然是魂魄被水缚住,想靠岸却始终差一步。“他不是要害谁,是想借空船把消息送回家——你看这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其实是他的魂火,在对岸亮着,是想告诉家里‘我在这里’。”
镇煞佩的水光越来越亮,林辰仿佛听见江风里混着孩子的哭声,还有老王粗哑的安慰:“娃别哭,爹赚了钱就回来。”他将烟袋揣进怀里,“我们去望川渡,帮他把消息送到。”
望川渡的渡口停着三两艘渔船,船板被江水泡得发黑,岸边的芦苇长到半人高,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暗处说话。老艄公蹲在渡口岸边补网,看见他们来,往江心努了努嘴:“喏,那船又出来了。”
江心果然漂着艘空船,船舷上的蓝布衫在风里招摇,离得远了看,真像有人站在那里。林辰解开岸边的小划子,云舒提着青铜灯坐进船尾,沈知意本想跟着,被林辰按住:“你在岸边等着,若见船靠岸,就去告诉老王的家人。”
划子刚到江心,突然被一股暗流带着打转。云舒将青铜灯举高,灯光穿透水面,照出底下缠绕的水草,草里缠着块船板,板上刻着个“王”字,正是老王渡船的碎片。“他的魂魄被水草缚住了。”她从行囊里掏出把艾草,撒在水面上,艾草遇水立刻冒出白烟,水草果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深处。
空船突然自己往划子这边靠,蓝布衫飘落在船头,领口处绣着个小小的“安”字——是老王妻子绣的,说戴着能保平安。林辰捡起布衫,指尖触到针脚时,镇煞佩突然飞出怀中,悬在水面上,玉佩的白光与水底的魂火相照,竟在水里映出老王的样子:他穿着蓝布衫,正奋力往岸边游,手里还攥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露出半截红绸,像是给孩子做新鞋的料子。
“他还攥着给娃的东西。”云舒的声音有些发涩,“到死都惦记着。”
林辰将布衫铺在船头,又把烟袋放在上面,对着空船轻声说:“老王,我们帮你把东西带回去,你跟我们走。”空船果然不再打转,顺着水流往岸边漂,划子跟在后面,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快到岸边时,芦苇荡里突然冲出艘破船,船上空无一人,却自己扬起帆,直直撞向他们。云舒认出那是当年撞沉老王渡船的货船——据说那船超载触礁,连船主带货物一起沉了,如今竟成了水缚煞的“怨偶”,专门拦着其他魂魄靠岸。
“是沉船的戾气在作祟!”林辰抽出星引剑,剑风扫过水面,激起的水花在船头凝成道水墙,挡住了破船的冲撞。镇煞佩的白光突然暴涨,将破船笼罩其中,船身的木板在白光中渐渐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是当年的船主,他抱着头蹲在船舱里,嘴里念叨着“不是故意的”,显然也困在愧疚里。
“他也在赎罪。”云舒将青铜灯的光芒分了些给破船,“放他走吧,也算解了这段怨。”
破船果然不再冲撞,调转船头往江心漂去,渐渐消失在暮色里。老王的空船终于靠岸,沈知意带着老王的妻子和孩子正在岸边等着,孩子手里举着双没做完的布鞋,鞋面上绣着个“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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