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风岭,林辰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北而行。越往北,气候越发寒凉,连草木都透着股萧索的苍劲。行至第七日,一座隐在云雾中的古刹出现在山坳里,朱红的庙门斑驳褪色,门楣上“静心禅院”四个大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的轮廓,倒真应了“静心”二字。
他刚走到庙门前,就听见院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木鱼声,敲得忽快忽慢,像是敲木鱼的人心绪不宁。推开门时,吱呀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几只灰雀,也打断了那杂乱的木鱼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僧袍的老和尚,正坐在大殿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干饼,面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快燃尽的香,烟丝袅袅,却驱不散殿内的颓败——佛像的金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的泥胎;供桌积着厚厚的灰,只有中央的位置被反复擦拭过,留下一块浅痕;墙角结着蛛网,却在佛像前的蒲团旁,整齐地摆着三双草鞋,显然还有人住着。
“施主是来躲雨的?”老和尚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化作麻木,“这庙快塌了,没什么好招待的。”
林辰注意到他僧袍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他摇了摇头,从行囊里取出块干净的麦饼递过去:“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老和尚接过麦饼,却没立刻吃,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起身往偏殿走:“水在缸里,自己舀吧。”
偏殿比大殿更简陋,墙角堆着些干草,地上铺着几张破旧的毡布,显然是住处。水缸就放在门口,水面浮着层薄灰,林辰舀水时,发现缸底沉着枚小小的铜铃,铃身刻着半个“静”字。
“那是……”林辰刚想问,就见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从干草堆后探出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穿着打满补丁的布衣,头发枯黄,却有着异常明亮的眼神。
“圆空,圆镜,不许没规矩。”老和尚板起脸,语气却没什么力道。孩子们立刻缩回脑袋,却还偷偷从草堆缝里偷看林辰腰间的剑鞘。
林辰笑了笑,从行囊里摸出两颗用糖纸包着的麦芽糖,放在地上,轻轻推过去。孩子们对视一眼,男孩先爬出来,飞快抓起一颗塞进嘴里,女孩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拿起另一颗,含在嘴里,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们是……”
“捡来的。”老和尚叹了口气,坐在毡布上,“去年冬天在山路上遇到的,爹娘被星兽伤了,没撑过去。看他们可怜,就带回来养着。”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刚才那块麦饼,掰成两半递给孩子们,“快吃,这是施主给的,要记着人家的好。”
孩子们小口啃着麦饼,眼睛却始终盯着林辰的剑鞘,鞘上的微光在昏暗的偏殿里轻轻闪烁,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子。
“施主的剑鞘,有些特别。”老和尚突然开口,目光落在鞘上,“带着股暖意,不像寻常修士的法器,总透着股锐气。”
林辰摩挲着剑鞘:“前辈看得出来?”
“老衲年轻时,也见过些修士。”老和尚的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有的剑能劈开山石,却劈不开心里的结;有的剑杀得了星兽,却杀不掉自己的戾气。施主这鞘上的光,是能解结的暖,不是能开刃的锐啊。”
林辰心中一动:“前辈似乎懂剑?”
老和尚笑了笑,撸起袖子,手腕上那圈疤痕更清晰了——不是勒痕,更像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磨出的印记。“年轻时不懂事,总觉得剑要快,要利,要能镇住所有人。后来才明白,真正能镇住事的,从来不是剑刃,是心。”
他指了指大殿的方向:“这禅院以前不叫静心禅院,叫‘镇岳寺’,听名字就知道,当年是靠着寺里的武僧威名镇住这方山岳。老衲年轻时,就是这里的武僧首座,法号‘了尘’。”
了尘和尚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二十年前,山外传来消息,说有批星兽要袭扰山下的村落。那时我刚练成寺里的‘破岳剑’,觉得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带着师弟们就冲了出去。”
“结果呢?”林辰追问。
“结果中了圈套。”了尘和尚的声音带着苦涩,“那些星兽是诱饵,真正的目标是寺里的‘镇岳钟’——那口钟能安抚方圆百里的生灵,让戾气无法滋生。我们在外面拼杀,寺里却被另一伙人偷袭,钟被砸了,师弟们为了护着钟碎,死了大半。”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满地尸体,还有被推倒的钟架。急火攻心,握着剑的手被钟碎片划得稀烂,后来虽捡回条命,却再也握不稳剑了。寺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我这个废人,守着这破庙。”
孩子们似乎听惯了这个故事,此刻正依偎在他身边,男孩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女孩则把刚才含过的麦芽糖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僧袍口袋里。
“那口钟……”林辰想起大殿供桌中央的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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