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块上的轮廓微微颤动,像一缕未散的余温。雷煌没有移开视线,掌心悬浮的双生圣剑缓缓下沉,剑尖朝下,光流自刃脊滑落,渗入虚空。那一滴坠落的光雨被无形之力牵引,在半空凝成细线,与漫天洒下的其余光点共鸣。
艾德琳站在他身后半步,右臂晶体表面浮现出细微纹路,不再是单纯的磁暴云封存状态,而是开始向外逸出微弱的星图投影——那是她曾穿越过的热寂边界,如今成了某种坐标。
第一道人影从光雨中升起。
它没有实体,也不似灵体,更像是由无数记忆残片拼接而成的能量核心。人类议员的制服残影缠绕其身,胸口铭刻着早已失传的誓言符文。可就在成型瞬间,那符文边缘泛起黑斑,如同霉菌般蔓延。
“混沌残留。”艾德琳低语。
雷煌抬手,双生圣剑轻震,一道无声脉冲扩散开来。那不是攻击,也不是净化,更像是一种频率校准。光雨随之波动,每一滴都映出这名议员生前最后一幕:在方舟残骸前跪地宣誓,身后是燃烧的大气层和坠落的城市群。
黑斑退散。
紧接着,第二、第三道身影浮现。有披着水晶长袍的灵族长老,指尖还残留焚香的轨迹;也有机械教技师,脑后插着断裂的数据缆,口中念诵着被禁止的启动祷文。他们曾是双生议会的成员,各自代表文明的一角,却都在静滞长城建立之初被系统抹除意识,只留下基因编码作为维持装置运转的燃料。
此刻,他们的残存意志正借由光雨重组。
一名灵族形态的能量体刚凝聚完毕,便本能地排斥靠近的人类意识体。两者接触的瞬间,空间扭曲,能量对冲引发小型湮灭风暴。艾德琳一步踏前,右臂完全展开,磁暴云化作一张横贯百米的星网,将冲突区域隔离。
“我们曾为不同种族而战。”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所有频率,“如今只为同一宇宙而存。”
星网震动,投射出一片死寂星域的画面——那是她亲手埋葬过七个文明的地方,每一个都曾在最后时刻试图建造囚笼,延缓热寂。结果无一例外,加速终结。
这画面被所有重生意识接收。
排斥仍在,但动摇了。
就在此时,虚空中飘来一缕星尘。无人知晓它从何而来,但它出现的刹那,所有能量体都停顿了一瞬。星尘缓缓排列,形成一组预知符号:两条平行的时间线最终交汇于一点,唯有融合之路,才能让熵增速率下降百分之零点三七。
这个数字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
凯莉斯的痕迹。
随着星尘消散,抗拒瓦解。人类与灵族的残余意识不再对抗,反而开始彼此渗透。能量交融的过程并不平静,每一次融合都会引发短暂的震荡,仿佛两种本质正在重新定义彼此的存在方式。
新的形态逐渐稳定。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议会成员,也不再隶属于任何旧有体制。他们的身体由纯净能量构成,外层流转着量子符文,内核则是经过筛选的记忆初心。每一个个体都承载着两个种族的遗产,却又超越了血缘与信仰的界限。
“熵之巡者……”一个声音响起,不属于任何人,又属于所有人。
艾德琳收回右臂,星网隐没。她望着这群新生的存在,肩甲上的绿渍已然褪尽,动力甲表面浮现出与巡者网络同步的微光纹路。
“你将成为首席。”其中一个能量体转向她,声音平静如宇宙背景辐射,“因为你曾亲手打破谎言。”
她没有推辞,也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纤细的裂痕凭空生成,切开空间本身,露出其后缓慢塌缩的星系影像——那是下一个即将滑向热寂的区域。
巡者们静默片刻,随后逐一融入她的身后,形成环形阵列。他们的存在不再依赖物质载体,而是直接嵌入宇宙结构,成为调节熵变的**节点。
这时,雷煌动了。
他转身,面向宇宙边缘。双生圣剑垂于身侧,剑身一半金属冷光,一半晶透流转,内部星河般的能量轨迹稳定运行。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剑插入虚空。
涟漪扩散。
真实宇宙深处,数个星系清晰显现。其中三个已进入不可逆衰亡阶段,恒星熄灭速率异常;另外两个,则刚刚启动某种大型结构建设——基座轮廓与静滞长城惊人相似。
一名巡者能量体浮现于雷煌左侧,声音带着质疑:“战争使徒仍有必要?我们的使命是调和,而非摧毁。”
雷煌依旧背对着众人,右眼金芒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公式自主运行的淡蓝辉光。他的声音低沉,却穿透层层空间:
“我不守护和平。”
他顿了顿,左手抚过左臂伤疤。那些陈年旧痕此刻微微发亮,像是回应某种深层契约。
“我守护的是,不让任何人再被迫选择囚禁。”
众巡者沉默。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艾德琳缓步走出阵列,来到雷煌身旁。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方那几处正在成型的囚笼雏形上。
“你会一直站在那里?”她问。
“只要还有人在建造牢笼。”他答。
天空仍有零星光雨飘落,尚未完全转化的议会成员仍在重组。一名人类技师与灵族祭司的混合意识体正艰难融合,能量波动剧烈,周围空间出现轻微褶皱。
突然,雷煌右眼闪过一丝异样。
公式运行速度提升百分之八。
他猛地抬头,望向亚空间裂隙方向。
那里的黑暗比之前更深,仿佛有东西正在撤离。一道极其微弱的信号残留于空间褶皱中,带有熟悉的机械触须特征——不是瓦尔克洛公爵的战斗单位,而是某种数据核心的逃逸轨迹。
艾德琳察觉到他的变化,右手微抬,星网再次浮现一角。
“他们还在记录。”她说。
雷煌握紧双生圣剑,指节因发力而泛白。剑身嗡鸣,准备拔出。
就在此时,一枚光雨坠落在他脚边。
落地瞬间,显现出一张面孔——贤者欧米伽-7的最后一帧意识投影。没有言语,只有代码残响在空气中短暂停留,随即化作巡者网络的一部分。
雷煌低头,看着那滴光雨蒸发。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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