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纨绔世子，怎么就要造反了？ 第83章 凌云之志

叶家军兵不血刃拿下苍梧郡的消息，像一颗巨大的石块投入了平静的池塘，在短短半日之内，就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郡城的大街小巷。

郡衙被玄甲士兵严密守卫，原先趾高气扬的衙役们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街上巡逻的全换成了煞气腾腾、盔明甲亮的叶家军。

这无声的剧变，远比刀光剑影更能震慑人心。

“听说了没？不得了啦！郡守韦大人…被秦王殿下给…给‘办’了！”

菜市口一个卖菜的老汉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对旁边的肉贩说，眼中既有惊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肉贩剔着骨头刀，动作都停了一瞬，探头左右看看，才凑近低语：“真的假的？那位韦‘扒皮’？他背后不是有…啧啧，没想到，真没想到啊！秦王殿下才来几天？这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谁说不是呢！我就看见韦家的人，上午还张牙舞爪的，下午就被人从郡衙里灰溜溜地赶出来了，只准带随身细软，那脸色哟，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挤进人群，分享着第一手“情报”。

一座装修气派的酒楼雅间里，几个衣着光鲜的富绅聚在一起，眉头紧锁，面前的酒菜都没了滋味。

“黄员外，你看这事…秦王这是什么章程？会不会拿我们这些人开刀？那韦大人搜刮的钱财…不会算到我们头上吧？”

一个瘦高个富商忧心忡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韦昌隆能在苍梧刮地三尺，少不了他们这些坐地户的“配合”与进贡。

被称作黄员外的胖商人呷了口酒，故作镇定：“慌什么！韦昌隆作恶多端那是他自己的事！咱们是正经商人，照章纳税。秦王殿下初来乍到，要的是稳定，不是折腾！不过…”

他声音更低，“这几天都夹着点尾巴，送钱送礼的路子先断一断，看看风头再说。”

而在城市角落的窝棚区，消息传得慢些，但带来的冲击更大。

“王爷…秦王…真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抓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亮光。

“是真的！李老瘸！我看到官差在墙上贴告示了，说韦昌隆贪墨被抓，让大伙安心过日子！还说…还说王爷要开仓…救灾？！”

扶着老者的年轻人声音带着颤音，那是压抑了太久后的、难以置信的希望。

“开仓…救灾…真的假的？”无数麻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和微弱的光。

这岭南的土皇帝倒了？

换了新的，会不一样吗？

无数双眼睛，带着疑惑、期盼、恐惧，投向了那座象征着权力的郡衙。人心，在暗流中涌动。

坐镇郡衙的叶凌云，此刻却没有多少夺城的喜悦。

案头堆积的卷宗乱七八糟，多是些鸡毛蒜皮的诉讼和明显注水、避重就轻的账目，看得他头大如斗。

前世自己是大学生，这一辈子的原主纨绔子弟，对如何处理一郡繁杂的政务、如何梳理盘根错节的势力、如何分派大小官吏，他真是一筹莫展。

“唉，千军万马好指挥，这摊子烂账…真比冲锋陷阵还累。”

他烦躁地把一本摊开的户籍册丢开，揉了揉眉心。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头疼。

他无比思念宁宸轩那运筹帷幄、长袖善舞的能力，还有姑姑叶芷青那洞察秋毫、手腕通天的本事。

“按行程，宁宸轩和姑姑他们带着大批物资和人手，应该早该到了才对……”

叶凌云走到窗边，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有木可儿和她麾下的西夏精锐护卫，但岭南这地界，尤其是这一路水道山道交错，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他强行按下心中的焦虑，“有可儿的侍卫在，应该不会有大碍。”

他喃喃自语，既是自我安慰，也是对伙伴的信任。

就在这时，城外响起了整齐而昂扬的马蹄声。

岳飞率领着留守驻地的叶家军主力，军容整肃地开进了苍梧郡！

这支从临安就追随至今的老营部队，与郡兵衙役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散漫畏缩，前者则如出鞘利刃，士气高昂！

得知叶凌云顺利拿下了郡城，岳飞和他手下的老兵油子们都难掩兴奋。

“乖乖！殿下真神了！带着几百人就把这岭南重镇给端了？”

“嘿，跟着秦王殿下，就是痛快！打土匪痛快，这进城当爷…咳，接管防务也痛快！”

岳飞脸上也满是钦佩，他拍着马鞍，对身边的亲兵道：“王爷总能出其不意，挽狂澜于既倒！此乃真英雄也！”

他对叶凌云的敬佩，已经从单纯的力量层面，开始向智慧和胆魄层面加深。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得知阿箬被打时，瞬间化为怒涛！

“什么？！有人打了阿箬妹妹？！” 岳飞年轻英俊的脸上顿时布满寒霜，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指节都捏得发白。

阿箬的乖巧懂事，让他把她视若亲妹。

怒火在他眼中燃烧：“王爷可曾处置了那狂徒？！末将此去劈了他！”

少年的血性与护短的性子暴露无遗。

得知打人者已被枭首示众，始作俑者韦昌隆也已下狱，岳飞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但依旧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便宜他了！”

叶家军主力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地接管军营！

叶凌云深知军队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刚立足的龙潭虎穴。

他以整编清查为名，由岳飞坐镇，将原苍梧郡兵所有大小军官——无论良莠——全部暂时隔离羁押看管！

一时间兵营风声鹤唳。

岳飞对这样的重任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声音铿锵：“王爷放心！飞定不负所托，将这些兵卒整饬清楚！”

少年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刚毅。

夜幕降临，军营校场一侧却燃起了几堆巨大的篝火。

驱散秋夜的寒意，也冲淡了今日的肃杀和明日的未知。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那是叶凌云亲自指挥的“烧烤大会”。

肥瘦相间的猪羊肋条被串在削尖的木签上，在火焰上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腾起馋人的烟火气，

刚打来的鲜鱼裹上黄泥巴，直接丢进篝火边缘的炭堆里焖烤。

还有玉米、野芋头、切块的南瓜……一切能找到的食材，都在叶凌云的鼓捣下散发出原始而迷人的味道。

“来来来，都尝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凌云亲自拿着几串烤得焦香四溢的羊肉，递给赵婉儿和阿箬，又塞给熊大一条滋滋冒油的大肋排。

熊大一口撕下大块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连连赞道：“嘿！王爷！您这手艺！比御厨还厉害！俺老熊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肉！得劲儿！”

他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给自己那硕大的陶碗倒满烈酒，咕咚灌下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赵婉儿小心地用匕首片下嫩滑的鱼肉，喂给依偎在怀里的阿箬。

火光映照着她清丽的脸庞，少了平日的英锐，多了几分难得的柔美。

她细细品尝着鱼肉，眼角眉梢也露出轻松的笑意：“这法子的确新奇，味道也比宫里的炙物少了几分匠气，多了份…野趣。”

阿箬捧着一小块甜甜的烤南瓜，吃得小脸像只花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上红肿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岳飞吃得还算斯文，但也明显被这从未体验过的美味和这融洽的气氛所感染。

火光跳跃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他认真地啃着一根烤得恰到好处的玉米。

“小飞啊，” 叶凌云也拿着一串肉，坐到了岳飞身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你母亲在你背后刺下‘精忠报国’四字，用意深远。你可知，这四字真正的含义？”

岳飞咽下口中的食物，挺直腰板，朗声回答，眼中充满了少年人的赤诚与坚定：“回王爷！‘忠’，自当是忠于陛下，忠于大乾王朝！

‘报国’，即为驱除金虏，保我大乾社稷黎民！

母亲此刺，便是要飞时刻铭记此志！”

这是他从小被灌输的信念，也是支撑他苦练武艺、渴望建功立业的精神支柱。

叶凌云静静地看着他，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阴影。他拿起酒囊灌了一口烈酒，辛辣入喉，却也让他的声音更加清晰有力：

“错了，小飞。或者说，不全对。”

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岳飞愣住了，嘴边的玉米都忘了咬，难以置信地看向叶凌云。

赵婉儿和熊大也停下了动作，篝火旁的气氛瞬间凝固，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我说它错了，”叶凌云的目光扫过岳飞震惊的脸，也扫过火光映照下同样错愕的赵婉儿和熊大，“不是指你那拳拳报国之心错了，而是‘忠’的对象错了。”

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像沉雷，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精忠报国’四字，精忠所向，不应仅是庙堂之上的那一个帝王，而是这片生养了我们、由万千百姓构成的国！是这天下苍生！报国，报的也是这个，由黎民百姓组成的‘国家’！而不是某一个姓赵、姓李的皇位！”

岳飞彻底懵了，脑袋嗡嗡作响，握着玉米的手微微发抖。

忠君爱国，天经地义！王爷这…这是大逆不道之言啊！赵婉儿的凤目中同样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搂住了阿箬。

叶凌云却越说越激动，声音洪亮起来，压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在军营的夜空下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和野望：

“君王如何？若是个励精图治、心怀万民的明主，忠他护他，理所应当！

若是个昏聩无道、置黎民于水火、只为一家一姓之私欲的昏君呢？

君要臣死，臣就甘心去死？

让这样的昏君继续祸害天下百姓？

这是愚忠！是助纣为虐！

是对你母亲刺在你背上‘报国’二字的亵渎！”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如同九天雷霆，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劈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岳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

赵婉儿则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熊大更是张大了嘴巴，手里啃了一半的肋排啪嗒一声掉在了火堆边，溅起点点火星。阿箬似懂非懂，但看着大人严峻的神情，也安静了下来。

叶凌云毫不在意他们的震惊，他指着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夜幕，落在了那片被他选为根基的荒蛮之地：

“我叶凌云带你们来岭南，要做的，不是什么裂土封疆，做一方土霸王！

我要做的，是将这片瘴疠蛮荒之地，开垦成一片世外桃源！一个没有皇帝，没有那种生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贵族老爷！

让这里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幼者有其养，老者有所依！

让每一个付出辛劳的人，都能凭本事吃饱穿暖，抬起头做人！

让这里的娃娃，不分贵贱，都能有书读，明白道理！让

伤者病者，能有药可医，有郎可问！

让这岭南，不再是谁的附庸，而是一个人人皆可追寻幸福之地！”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完全石化了的岳飞、赵婉儿、熊大：

“这才是我心中的‘国’！

这才是我叶凌云和你们一起，要去‘报’、要去守护、要去建立的‘国’！

这目标宏大吗？是！几乎不可能？或许吧！

但这难道不值得我们用尽此生去追寻吗？这难道不比那虚无缥缈的帝王宝座，更值得人去奋斗吗？”

“告诉我，小飞！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为了这些如草芥一般的黎民百姓，去闯一闯这条路？

去守护你母亲心中真正期望你守护的东西？！”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叶凌云如神只般激昂而坚定的侧影，也照亮了岳飞那张从极度震惊、茫然失措，渐渐转向剧烈挣扎、最终被某种前所未有的、磅礴壮阔的理想所点燃的年轻面庞。

夜风带着凉意，军营校场一片死寂，只剩火焰燃烧的声音，和一颗颗因震撼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赵婉儿看着火光中那个身影，眼中的震惊慢慢被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也是从未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却又炽热如火焰般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