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新君 第75章 宝玉也忒混账了些

贾母在一片混乱中被惊动。当她被鸳鸯等人搀扶着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宝玉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王夫人衣衫染血地跪在一旁，双颊红肿。贾政状若疯虎手持凶器，下人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若在以往，贾母早已扑上去“先打死我”地哭闹起来了。但这一次，她脚步停在了门口。她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听着下人在耳边低声又快速地回禀了前因后果——从金钏被撵，到投井，再到李珩不顾身份跳井相救，手掌磨破，浑身湿透，先前登门掌掴教训了二太太……。

贾母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她疼宝玉入骨，但更清楚“礼义廉耻”和“家族存续”的分量。宝玉此次，太过！而李珩的举动，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整个贾府的脸上，也扇醒了她一味溺爱的心。她若再护，贾家在勋贵圈里，在李珩面前，将彻底沦为不知好歹、纵子行凶的笑话！

她最终只是极重、极沉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哑声道：“打！让你们老爷打！宝玉这祸害根苗，再不管教，将来还不知要闯出何等弥天大祸来！大丫头省亲之时说的半点不差，这贾家门楣，迟早折在这个孽障手里。我……我管不得了！”说罢，竟是由鸳鸯扶着，转身颤巍巍地往回走，那背影瞬间佝偻了十分，透着一股心寒到极致的疲惫与无力。她没有再看宝玉一眼。

大房这边，贾赦和邢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听到了这“好消息”。贾赦捻着几根胡须，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神情：“啧啧，老二向来自诩为人端正，教子有方，谁想竟养出宝玉这么个风流冤孽来！还劳动安国公去钻泥井救人，真是把我贾家祖辈的脸都丢尽了！”

邢夫人更是刻薄，她不敢明着嘲笑二房，却把矛头指向了“多事”的李珩，低声对贾赦道：“要我说，那珩哥儿也是，一个丫头罢了，死便死了，何苦闹得这般惊天动地？倒像是显着他仁义似的，弄得我们府里鸡犬不宁，再说，那二房的好歹是正经的太太，那轮的到他说打就……”

她话音未落，贾赦猛地回头，眼神凶狠，抡圆了胳膊，“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邢夫人脸上，直接将她打懵在地。

“蠢妇！你懂个屁！”贾赦厉声骂道，“李珩跳井，救的可不仅是金钏丫头，是他在士林和勋贵里的名声！还是他在下人们心里的英明！他如今是‘仁德仗义’！我贾家若稍有怨怼，便是‘纵子行凶、漠视人命’！你是想让我贾家被御史的折子淹死？还是想让我这爵位坐到头了？再敢多嘴，立时捆了你出去打死！”邢夫人捂着脸，吓得浑身发抖，再不敢吭声。

消息传到安国公府园子里，黛玉、探春、迎春、惜春、湘云几人聚在一起，皆是沉默。

探春最先开口，她面色冷静，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锋利：“二哥哥这回，实在太不堪了！若非珩郎仗义，一条人命就枉死了！往日只道他性情天真，不通世务，如今看来，这‘天真’底下，竟是半分担当也无！对身边服侍的人尚且如此凉薄，将来……”她没再说下去，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黛玉倚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暮色，幽幽道：“以往，我只当他与别的男子不同，心地纯良。如今看来，这‘纯良’竟经不得半点风波。金钏好歹跟他亲近一场，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可有一丝一毫的挽回？终究是……富贵公子，薄情惯了的。”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了然。

湘云快人快语：“‘爱’哥哥真是糊涂透顶！活该被打！‘好’哥哥救人才是真英雄呢！”

连最温和的迎春也叹了口气，喃喃道：“何苦来哉？闹到这步田地，宝玉也忒混账了些……。”

惜春则更冷，只丢下一句：“早有人说，我们家府里，也只有门口石狮子干净，可见是没错了。”便自顾自低头继续画她的画，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

当晚，李珩将金钏、玉钏姐妹安然带回安国公府。黛玉、宝钗、探春，平儿、晴雯等一大群闻讯都过来探望，得知事情详尽原委后，众女对宝玉的行径皆是鄙夷。妙玉、李纨、尤二姐几个，拉着李珩血肉模糊的手，心疼的落泪。

黛玉倚在窗边，语气清冷中带着讥诮：“宝玉素日里便是这般，只图自己快活，从不顾及他人死活。如今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挨这顿打，实属活该！”

宝钗也摇头叹道：“宝玉确是太过荒唐，早该有人狠狠管教他了。只是苦了金钏儿，竟受这等无妄之灾。”

探春更是直言不讳：“若非夫君及时赶到，一条人命就枉送了。可见往日老祖宗、太太她们太过纵容，才让二哥哥如今无法无天。”

“哼，明明是个无用的绣花枕头，真不知道荣国府里那起子人，究竟瞧上了他什么，竟一个个宝贝的什么似的，莫说旁人，便是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想正眼瞧他。”燕无颜忽然说了一句。

“噗……”黛玉却先笑了道：“你这话倒是把我们这些，都绕进去了，以往没发觉咱们家这位魔君的好，看那宝玉倒算是个与众不同的，如今……实在不值得多看半眼的。”

“那是！无论相貌才学，还是疼人体贴，我们爷哪点不比那贾宝玉强了百倍去？”柳如是傲娇不已。

“咯咯……快别说了，再夸下去，那魔王又要出门去拐骗几个良家女子回来了，再这般下去，咱们府里，可真住不下了。

见府中姐妹无一人同情宝玉，反而都认为他罪有应得，李珩心中也暗自叹息，这贾宝玉，确是把自己的人缘和口碑都作践尽了。他嘱咐探春安排好金钏姐妹的住处，又吩咐金钏儿好生调理，这才放心。

往日那个被众星拱月般的“宝二爷”，之前就因尼姑庵一事，在姐妹们的言语间，形象早已碎裂，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污渍与寒霜，今日此举，更是让人越发要让诸女唯恐避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