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啊,今日你初到府上,又恰逢此等大喜之事,定要留下用了晚膳再走!老夫定要与你好好畅谈一番!”
孟尚书此刻已是心花怒放,看纪黎明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他捋着胡须,笑声洪亮。
石氏也连忙附和,脸上的笑容堆得满满的:
“正是正是!黎明啊,你千万莫要推辞,我这就吩咐厨房,好好置办一桌席面!”
纪黎明微微躬身,笑容温煦如春阳:“多谢大人、夫人盛情,晚辈却之不恭。”
孟尚书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
“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礼!夫人,快去安排,务必丰盛些!”
石氏连声应着,喜滋滋地便要转身亲自去张罗。
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纪黎明见状,适时地又开口道:“夫人且慢。”
石氏停下脚步,疑惑又关切地望向他。
纪黎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然,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孟枕月,温声道:
“今日宫门外一番拥挤,晚辈的衣裳略有些褶皱,发冠或许也微有歪斜。”
“如此仪容不整与大人、夫人共席,实在于礼不合,更是对主家不敬。”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诚恳:
“晚辈斗胆,不知可否方便容晚辈稍作整理?只需一静室,一盏茶功夫即可。”
这话合情合理,孟尚书和石氏自然无有不应。
“应当的!应当的!”
孟尚书立刻点头,环顾四周便要唤下人。
然而纪黎明却抢先一步:“不知...是否方便请大小姐指引一下路径?”
“方便!自然方便!枕月啊,你带黎明去西厢的客房稍作整理,那边清静,景致也好。”
孟尚书这话一出,孟枕月倏然抬头。
正对上纪黎明那双含笑的眸子。
她脸颊刚褪下去的热度“轰”一下又涌了上来。
这...这人也太...太狡诈了!
居然用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孟尚书和石氏却丝毫未觉有异,反而觉得纪黎明思虑周全,知礼守节,更是满意。
石氏更是觉得这是给女儿和未来女婿制造说话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忙不迭地笑道:
“方便!自然方便!枕月啊,你便带黎明去西厢的客房稍作整理。”
孟枕月骑虎难下,在父母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微微屈膝应了声:
“...是,女儿遵命......”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然后侧身对纪黎明道:
“纪公子,请随我来。”
语气疏离客气,仿佛真的只是尽职尽责为主家引路。
纪黎明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从容地对孟尚书和石氏再次一揖:
“晚辈暂退片刻。”
说罢,他便随着孟枕月,一前一后走出了花厅。
孟竹月看着姐姐和未来姐夫一红一青两道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大眼睛眨了眨。
她用手肘悄悄碰了碰身边的丫鬟,用气声兴奋道:
“快看快看!姐姐和状元姐夫‘单独’出去啦!”
那小丫鬟也抿着嘴偷笑。
而此刻,走在前面的孟枕月,只觉得背后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让她脊背微微发僵。
她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步伐平稳,目不斜视。
打定了主意绝不先开口。
直到绕过一处假山,彻底离开了花厅的视线范围。
周围只剩下潺潺流水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身后才传来那人带着明显笑意的、压低了的清朗嗓音:
“大小姐...方才,似乎很是为我担忧?”
他的语调慵懒而戏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与方才在父母面前那副温良恭俭让的状元郎模样判若两人。
孟枕月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她就知道!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看她失措,故意看她强作镇定,如今又故意来撩拨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翻涌的羞恼,并未回头,只是声音平淡地回应:
“纪公子说笑了,父母因误会争执,为人子女者,心中焦虑乃是常情。”
纪黎明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他身上那身耀眼的状元红袍在绿意盎然的园中显得格外醒目,也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愈发清朗。
“哦?仅是因此?”
纪黎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眼底笑意更深:
“可小生怎么觉得,大小姐听闻‘抢回来的是个不知根底的状元’时,那脸色苍白,指尖发凉的模样......”
“倒不全是因孟伯父与伯母争执所致呢?”
孟枕月心头一跳,有种被完全看透的窘迫感。
她猛地停住脚步,终于转过头看向他,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薄怒。
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更红了:
“你...你既早已心知肚明,为何方才在花厅还要那般...那般作态?看我父母争执,看我...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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