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的七月,热得像个蒸笼。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稻田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山坳里的杨家村被热气笼罩着,连狗都懒得叫唤,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
周国平趿拉着人字拖,嘴里叼着烟,晃晃悠悠地往村头王老五家走。他那件白背心卷到胸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裤腰上别着一串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国平,又去打麻将啊?”路边小卖部的老张头探出头来问。
“不然干啥子嘛?屋里那个婆娘啰嗦得很,听得老子脑壳痛。”周国平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睛回道。
“你呀,也该收收心了,帮你婆娘干点活路嘛。听说你家稻田都干裂了,再不灌水,今年收成咋个办?”
周国平不屑地摆摆手:“晓得了晓得了,啰里八嗦的,明天再说。”
这样的对话在杨家村已经上演过不知多少回。周国平今年三十有五,是村里出了名的闲汉。结婚八年,他从没正经过日子,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喝烂酒。
他那婆娘李秀兰比他小六岁,倒是村里数一数的能干人,屋里屋外一把手,只可惜嫁错了郎。
走到王老五家院门口,麻将碰撞的声音已经哗啦啦传了出来。周国平一听这声音,就像瘾君子见了白粉,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去。
“哎哟,国平来了,三缺一就差你一个!”王老五笑着招呼。
周国平一屁股坐下,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今天手气好,叫你们输得裤衩都不剩!”
“吹牛逼不上税哦!”另外两个牌友笑道。
麻将牌噼里啪啦地垒起来,周国平的心思全落在了这四方城里。他打牌有个特点,手气顺时嚣张跋扈,手背时骂爹骂娘。今天不知咋的,手气特别背,连续点了好几个炮,桌上的钞票都快见底了。
“妈的,邪门了!”周国平骂骂咧咧,额头冒出了细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周国平一看,是秀兰打来的,直接按了挂断。
“咋不接电话?不怕秀兰晚上不让你上床啊?”王老五打趣道。
“她敢!老子一巴掌扇得她找不到北!”周国平嘴上硬气,心里却有些发虚。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短信:“稻田干裂了,快回来帮忙抽水!”
周国平烦躁地把手机关了机,扔在一边:“烦求得很,打牌都打不安生。”
牌局一直持续到傍晚。周国平今天手气差到了底,把兜里的钱输得精光,还欠了王老五两百块。
“明天还,明天一定还!”周国平红着脸保证道。
“晓得你跑不脱。”王老五笑道,“听说没?村西头老陈家的娃儿中邪了,今天要叫魂呢。”
“叫魂?”周国平来了兴趣,“这年头还兴这个?”
“说是娃儿高烧不退,医院治不好,只能试试老法子。今晚就在他们家院坝办,你要不要去看看稀奇?”
周国平心想,反正回家也要被秀兰念叨,不如去看看热闹。于是他应了一声,便朝村西头走去。
路上,周国平心里盘算着:叫魂是古老习俗,说是人丢了魂,亲人就要在夜里喊着名字叫回来。要是外人答应了,魂就可能被勾走。想到这里,他咧开嘴笑了,心里冒出个坏主意。
老陈家院坝上已经聚了些人。中间摆着张桌子,上面放着鸡蛋、米饭和一盏油灯。老陈媳妇手里拿着件小孩的衣服,面色凝重。老陈则端着一碗清水,嘴里念念有词。
周国平挤在人群里,踮着脚看热闹。他听见老陈媳妇开始喊:“小宝哎……回来喽……小宝哎……回来喽……”
声音在暮色中飘荡,带着几分凄凉。周围的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周国平心里痒痒的,那股子顽劣劲又上来了。他悄悄退到人群后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捏着鼻子,学着小孩的声调轻轻应了一声:“哎……”
这一声刚落,周国平突然觉得浑身一冷,像是有一股凉风钻进了骨头缝里。他打了个哆嗦,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注意到他的恶作剧。心里有些发毛,便悄悄溜走了。
回家的路上,周国平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可每次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天色越来越暗,山路两旁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声音不像风吹,倒像是有人在轻轻走路。
“自己吓自己。”周平嘟囔着,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时,天已黑透。李秀兰正坐在院里剥豆子,见他回来,头也不抬。
“你还晓得回来啊?稻田都快冒烟了,你倒好,麻将搓得舒服。”
周国平本来心里就有些发毛,听她这一说,火气顿时上来了:“吵啥子吵?老子不是回来了嘛!整天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像上次一样把你扒光了,用鞋底抽你臭逼?”
秀兰猛地站起来,眼里噙着泪花:“周国平,你还是不是个人?我跟你这么多年,过过一天好日子没?你看看别人家,哪家不是夫妻同心,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你,成天吊儿郎当,家里事一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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