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叔失踪三天后,他家院坝的泥地里,开始一坨一坨地往外冒油光锃亮的下水。
今年夏天,热得邪乎。四川盆地里像个蒸笼,闷得人喘不过气。我们村儿窝在山坳里,更是热上加热。
二叔一个人住,就住在村东头那栋老旧的穿斗房子里,平时除了种点小菜,就爱喝两口寡酒,脾气有点怪,但人不坏。
他失踪得悄无声息。头天晚上还有人看见他拎着酒瓶子晃悠悠回家,第二天就没了人影。
起初大家没在意,以为他又去哪个老伙计家喝多了没回来。直到第三天下午,住他隔壁的旺财,一个三十多岁游手好闲的瓜娃子,鼻青脸肿地跑到村长家,舌头都打结了:“村、村长!不、不好了!二叔公……二叔公他家院坝里头……在、在冒猪下水!”
村长叼着烟杆,骂了一句:“放你娘的屁!热昏头了说胡话?”
旺财急得直跺脚:“真的!骗你是龟儿子!还在冒热气!油光光的,吓死人咯!”
一帮人将信将疑,跟着旺财跑到二叔家院子外。那是个泥地院坝,平时鸡鸭鹅到处拉屎,脏兮兮的。
可这会儿,院坝当中间,靠近那棵老歪脖子核桃树的地方,泥土真的被拱开了几处,一坨坨、一挂挂黏糊糊、软塌塌的东西半埋在土里,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仔细一看,分明是没清理干净的肠子、肚子,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内脏碎片,油漉漉的,沾着黑泥,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煮过头又放馊了的肉腥气。
“我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啥子意思?哪个缺德的把下水倒这儿了?”
“不像倒的,”另一个胆大的凑近点,用树枝拨拉了一下,“你看这土,是从底下拱出来的。”
这话让所有人后背一凉。从地底下冒出内脏?这比凭空出现更吓人。
村长皱着眉,指挥几个年轻人:“挖开看看!”
锄头铁锹下去,没挖多深,就碰到了更多黏糊糊的玩意儿,还带出了一块破布,有人认出是二叔常穿的那件汗衫的袖子,上面也沾满了油腻和污物。空气里那股腥臊味更浓了,熏得人直犯恶心。
没人再敢往下挖了。这情景太邪门,加上二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所有人。
“怕是……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年纪大的开始嘀咕。
“鬼啖……”陈五爷蹲在一边,闷闷地吐了口烟圈,冒出这么两个字。
“啥子是鬼啖?”我问。我当时正好放暑假在家。
陈五爷摇摇头,脸色难看:“就是被鬼抓去……吃了。专吃五脏六腑。老辈子传下来的说法,被鬼啖了的人,怨气不散,他待过的地方,地底下会渗出他被吃掉的东西……”
人群一阵骚动,那难道是人下水?恐惧像瘟疫一样传开。村长也慌了神,一边让人去镇上报警,一边赶紧找来了村里懂点阴阳事的陈端公。
陈端公来了以后,围着院坝转了几圈,又看了看那些冒出来的下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没得错,是鬼啖……还是最凶的那种。这东西……我们惹不起,赶紧散了,等太阳落山,谁也别靠近这儿!”
警察来了也查不出所以然,拍了照,记录了情况,看着那诡异的现场也是头皮发麻,只说会留意失踪人口,让我们保持距离,等通知。
消息像长了腿,瞬间传遍全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太阳还没下山,路上就没了人影。
我家离二叔家不算远,隔着一片竹林。晚上睡觉,我爸妈在里屋嘀咕。
我妈声音发颤:“吓死个人了……你说,二弟他是不是真遭了……”
我爸强作镇定,但声音也有点虚:“莫乱说!肯定是哪个背时的搞恶作剧!”
“恶作剧?哪个龟儿恁个缺德?把下水埋人院坝里?还专挑娃二叔不在的时候?我看就是鬼啖!陈端公都说了!”我妈越说越怕,“你闻到你那阵回来,身上是不是沾了股味儿?”
我爸下意识闻了闻袖子:“莫球乱说!有啥子味道!”
“一股……一股像是菜市场收摊时候,地上那种肉案子淌出来的潲水味!”我妈尖声说。
“爬开哦!老子回来就用香皂洗了三道!”我爸骂道,“你个瓜婆娘,少在这儿妖言惑众!睡觉!”
“睡你妈卖批!老子害怕!你听到啥子声音没得?”我妈钻进被子,缩成一团。
外头静悄悄的,连狗都不叫了。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有啥子声音?屁声音都没得!”我爸嘴上硬,但也竖着耳朵听。
突然,竹林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很钝的锯子,一下,一下,锯着湿木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有韧性的东西。嗤……嘎……嗤……嘎……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你听!是啥子!”我妈带着哭腔。
我爸也吓到了,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骂了一句:“日他先人板板……怕是野猪在啃树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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