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王大龙带着媳妇王娟回了趟川北老家的山沟沟,给他爹烧最后一个“满孝”纸。
三年孝期总算熬到头了,按老规矩,脱孝这天得把守灵时穿的孝服孝帽拿到坟前烧掉,一件不留,意思是让亡人安心上路,也让活人彻底解脱。
可偏偏就出了岔子。
回来的路上,天已经擦黑。王大龙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在山路上颠簸。王娟坐在副驾,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蓝布包裹,脸色不太好看。
“龟儿子哦,”王大龙啐了一口,“这鬼路,老子底盘都要遭抖散架咯。”
王娟没搭话,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黑黢黢的山林子。
“跟你说话喃?耳朵聋了?”王大龙有点不耐烦,腾出只手戳了戳她胳膊,“还在想刚才的事?烧了就了结,有个锤子好想的!”
王娟猛地回过神,把怀里那包裹攥得更紧,声音有点发颤:“大龙……我……我心头咋个这么慌哦。”
“慌个屁!”王大龙骂了一句,“老子们手续搞得巴巴适适的,纸钱烧得多,爹在下面肯定享福去了。你莫自己吓自己。”
“不是……”王娟转过头,脸在昏暗的车灯下有点惨白,“大龙,你记不记得……我们是不是还忘了点啥子?”
“忘了啥子?孝服、孝帽、烧纸的盆子,连插香的灰都拢干净了,还有啥子?”王大龙皱着眉想。
王娟把怀里那个蓝布包裹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麻布孝衣。是王大龙的那件。
王大龙的脸唰一下就沉了:“老子日你瘟哦!王娟!你搞啥子名堂?!老子的孝服你咋个没烧?!”
按照规矩,夫妻俩的孝服必须一起在坟前焚化。烧一件留一件,这是大忌,老人们说,这叫“孝不全”,亡人会以为子女不愿脱孝,不肯走,会跟着回来。
王娟带着哭音:“我……我不是故意的嘛!我当时手忙脚乱,搞忘记了……”
“你个瓜婆娘!脑壳里头装的是豆渣嘛!”王大龙气得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刺耳地叫了一声,“你晓不晓得这是要惹祸的!爹要是跟到回来了咋个办?!”
“你吼啥子吼嘛!”王娟也来了火,“哪个叫你当时像个催命鬼一样催!火烧屁股样!现在来怪老子?”
两口子就在车里吵了起来,骂骂咧咧,脏话连篇。王大龙骂王娟办事不过脑子,是个“丧门星”;王娟骂王大龙自己屁事不管,就会“甩手掌柜”。
吵到后来,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都翻了出来,恨不得当场在车里打一架。
最后,王大龙喘着粗气,把车停在进村前的岔路口:“吵个锤子!现在咋个整?转去坟上?几十里山路,天都黑尽了,你想喂野猪嘛?”
王娟抽泣着不吭声。
王大龙看着那件刺眼的孝衣,心里也毛焦火辣的。他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妈卖批!算了!未必真会有鬼!先回屋再说!明天一早再去坟上补烧!老子不信爹还能从坟里头爬出来找我们!”
他嘴上硬气,心里却一阵阵发虚。老家这山沟沟,关于“脱孝”出岔子惹上不干净的东西的传闻,他从小听到大。
车子重新发动,闷着头开回了村尾自家那栋好久没人住的老屋。
老屋久无人气,一股子霉味。王娟心里有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想借着干活驱散心里的不安。王大龙则把孝衣胡乱塞进堂屋墙角一个破木箱底层,眼不见心不烦。
当晚,两人早早睡了。山村里静得出奇,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
半夜,王大龙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像是有人在轻轻走路,又像是用手指甲在慢慢刮什么东西。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屋里黑咕隆咚的。他推了推旁边的王娟:“婆娘,你听到没得?”
王娟睡得像头死猪,嘟囔了一句,翻个身又没了动静。
王大龙竖起耳朵听,那声音又没了。他以为是老鼠,骂了句“狗日的老子明天买耗子药”,准备继续睡。
刚合眼,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点,好像……就在堂屋。而且,不只是刮擦声,还夹杂着一种极轻微的、缓慢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嘶啦……嘶啦……
王大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那件被他塞进破木箱的孝衣。
他猛地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的老式手电筒,啪一声按亮。光柱在黑暗中扫过,落到紧闭的房门上。
“哪个?”他壮起胆子吼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门外,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王娟被彻底吵醒了,迷迷糊糊问:“你搞啥子?大半夜的鬼叫!”
“好像……好像堂屋有声音。”王大龙压低声音。
“屁声音!”王娟不耐烦地说,“风刮的嘛!要不然就是耗子!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王大龙心里打鼓,但被王娟这么一说,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他竖着耳朵又听了半天,确实没动静了,这才忐忑地躺下,手电筒就放在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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