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坳里的李家庄,一到傍晚就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七月的稻田绿得发亮,夕阳把山峦染成金红。村民早早熄灯歇下,唯有村东头李有福家的窗户还透着昏黄的油灯光。
“死鬼,轻点儿...窗还没闩呢...”
“怕啥,这大半夜的谁还来串门?让我摸摸...”
土炕上,四十出头的王秀芝推了推丈夫李有福,却没真用力。李有福的手熟练地探进她的粗布衫里,喘着粗气。两人成亲二十年,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夜里的炕席是唯一的乐趣。
“你说...咱还能活多少年?”秀芝突然问,声音有些发颤。
“咋突然问这个?”李有福不满地嘟囔,手却没停。
“我今天去村口,看见刘瞎子在那摆摊算命,就让他给咱俩算了一卦...”
李有福的手突然停了:“你瞎凑什么热闹?刘瞎子那嘴,十句有九句是骗钱的。”
秀芝压低声音:“可他说...说你阳寿将尽,就这几天的事。”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又很快沉寂。
“放他娘的屁!”李有福猛地坐起身,“老子身体硬朗着呢!你看我这力气,像是要死的人吗?”他说着又压到秀芝身上,动作粗暴了许多。
秀芝由着他折腾,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油灯的光影在土墙上晃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跳舞。
“他说...有法子能解。”秀芝突然说。
李有福动作一滞:“啥法子?”
“借寿。”秀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找个人,借他几年阳寿。”
李有福彻底没了兴致,翻身躺到一边:“你疯了吧?这种鬼话也信?”
“刘瞎子说,西山上那个独居的张老汉,年轻时学过这些门道...只要愿意出钱,他能帮忙办。”
“多少钱?”
“三千块。”
李有福倒吸一口凉气:“三千?够咱家半年嚼谷了!不行,绝对不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油灯噼啪响了一声,火苗突然变小,屋子里暗了许多。
“可我害怕...”秀芝突然哽咽起来,“你要走了,我一个人咋活?”
李有福没说话,只重重地叹了口气。黑暗中,他的手无意中碰到胸口,感觉心跳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李有福照常下地干活。七月的日头毒得很,他锄了不到一垄地就浑身湿透。抬头擦汗时,他恍惚看见田埂尽头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穿着不合时宜的厚衣服,颜色灰扑扑的,站着一动不动。因为离得远,李有福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感觉他们的目光正钉在自己身上。
“谁啊那是?”李有福嘀咕着,朝那边挥了挥手。
那两人没有回应,依然僵立着。一阵风吹过,稻田泛起波浪,那两人的身影似乎随风晃动了一下,像两株枯草。
李有福放下锄头,朝田埂走去。可等他走近了,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行奇怪的痕迹留在尘土里——不像脚印,倒像是什么东西拖过的痕迹。
“眼花了?”李有福挠挠头,心里却莫名发毛。
回家吃午饭时,秀芝神色慌张地说:“我刚才在院里择菜,看见两个陌生人从咱家门前经过,穿着厚衣服,这大夏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
李有福心里咯噔一下:“长啥样?”
“没看清脸,就觉得那俩人走路的姿势怪怪的,轻飘飘的,好像脚不沾地似的。”秀芝压低声音,“我招呼他们,他们理都不理,直接就往村西去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晚饭后,李有福早早闩上门,又检查了好几遍窗户。
“明天我去趟西山,找张老汉问问。”秀芝声音很轻。
李有福想反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今天下午又看见那两个人影,这次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夜里,李有福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秀芝用凉水浸湿毛巾敷在他额头,却无济于事。到了后半夜,李有福开始胡言乱语,说明糊话,说明看到房间里都是人。
“他们...他们来了...”李有福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漆黑的屋顶,“两个...就站在那儿...”
秀芝吓得魂飞魄散,点亮油灯,屋里却空无一人。她紧紧抱住丈夫,感觉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第二天一早,李有福的高烧奇迹般退了,但脸色苍白得吓人。秀芝二话不说,出了门,直奔西山。
张老汉的茅屋孤零零立在山腰上。秀芝敲门时,心里直打鼓。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得像枯柴的老头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
“什么事?”张老汉声音沙哑。
秀芝结结巴巴说明来意,老汉眯眼打量她许久,才让开身子请她进屋。
屋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怪味。张老汉听完秀芝的讲述,慢悠悠地说:“阳寿已尽,阴差已至。寻常法子供奉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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