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的夏末,山野还绿得发亮。坡上的苞谷秆子排得密匝匝的,风一过,沙沙响。周树财家的土房窝在山坳里,房后几笼竹子,门前一棵老槐树,枝桠伸得老远。
王如芝坐在槐树下择豆角,眼角瞟见坡下小路上来了个人影。等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卖货郎,担着两个大筐,走得晃晃悠悠。
“卖纸人咯!好看又实用的纸人!”货郎吆喝着,声音尖细,不像本地人。
如芝放下豆角筐,拍了拍围裙站起身。货郎已经走到槐树下,放下担子擦汗。他那张脸白得古怪,像是从来没晒过太阳。
“大姐,买对纸人不?能帮干活,能陪说话。”货郎笑着,露出一口过于整齐的白牙。
如芝凑近看那筐里的纸人。一男一女,糊得精细,脸上两坨腮红,眼睛黑溜溜的直勾勾盯着人。
“啥子纸人哦,吓人巴煞的。”如芝撇嘴,“不要不要,你赶紧走。”
货郎也不恼,仍是笑:“放着呗,不要钱。要是好用,下回我再来收钱。”说完竟真转身下了坡,担子也不要了,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
如芝愣在原地,瞅瞅那对纸人,心里发毛。但想着白捡的便宜,还是拎起纸人回了屋。
晚上周树财扛着锄头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堂屋里多了两个纸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日你先人!哪个龟儿子放的纸人?”周树财骂道,黑脸上汗津津的。
如芝从灶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嚷啥子嚷,卖货郎送的,说能帮干活。”
“瓜婆娘!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往屋里拿?”周树财瞪着眼,“我看你是屄痒了,赶紧扔求掉!”
如芝不乐意了:“扔啥子扔?好歹是人家白送的。你看这糊得多好,放屋里怪好看哩。”
两口子吵吵嚷嚷,最后还是把纸人留了下来,靠在堂屋墙角。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户纸哗哗响。周树财睡得沉,如芝却半醒着,总觉得堂屋里有动静。她推推丈夫:“你听,好像有啥子声音。”
周树财咕哝一句:“屁声音!睡你的觉。”翻个身又打起鼾。
如芝竖着耳朵听,似乎有稀里哗啦的声响,像是纸被风吹动,又像是……轻轻的脚步声。她心里发毛,往被窝里缩了缩。
第二天一早,如芝起来做饭,发现灶房地上干干净净,昨晚没扫的渣渣都不见了。她心里奇怪,但也没多想。
吃过早饭,周树财下地去了。如芝在院里喂鸡,回头透过门洞看见堂屋里的纸人,总觉得那女纸人的位置变了,原本是正对着门的,现在却微微侧着身子。
她心里发毛,进屋把纸人转回去,嘴里念叨:“真是见了鬼了。”
日子一天天过,怪事越来越多。早上起来,水缸总是满的;地扫得干干净净;有时甚至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不知被谁收了回来,叠得整整齐齐。
如芝心里越来越慌,跟周树财说,男人却骂她:“瓜婆娘,有人帮干活还不安逸?怕是祖宗显灵喽!”
但如芝注意到,那对纸人的位置总是在变。有时并肩站着,有时面对面,有一次甚至发现它们手拉着手。
一天深夜,如芝起夜,迷迷糊糊中看见堂屋有两个身影在移动。她吓得一激灵,揉眼再看,却只有纸人静静地立在墙角。
第二天,她下定决心要扔掉纸人。周树财却不同意了:“扔啥子扔?自从有了这纸人,屋里活都有人做,庄稼也长得好,这是福气!”
原来,周树财的地里苞谷长得格外好,比旁人家的都高都壮。他认准是纸人带来的好运。
如芝拗不过丈夫,只好作罢。但她多了个心眼,每晚临睡前,用灶灰在纸人周围撒一圈,这样要是它们真能动,就会留下脚印。
头几天,灶灰纹丝未动。如芝渐渐放下心来,以为是自己多想。
直到第五天清晨,她发现灶灰上有浅浅的痕迹,不像脚印,倒像是纸片拖过的印子。
当天晚上,如芝假装睡着,等周树财鼾声响起,她悄悄爬起,透过门缝往堂屋看。
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照得堂屋半明半暗。那两个纸人竟然在慢慢移动,轻飘飘地,纸做的身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女纸人拿起扫帚,开始扫地;男纸人则拿起抹布,擦拭桌椅。它们的动作僵硬却熟练,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操控。
如芝吓得腿软,正要叫醒丈夫,却见两个纸人做完活,并没有回到墙角,而是并肩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亮。
更吓人的是,女纸人慢慢抬起纸手,指了指窗外的槐树。男纸人居然点了点头,然后两个纸人轻轻靠在一起,像是真人在谈恋爱。
如芝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有鬼啊!”
周树财被惊醒,冲进堂屋一看,纸人好端端地立在墙角,仿佛从未动过。
“疯婆娘!大半夜嚎啥子?”周树财骂道。
如芝语无伦次地说了刚才所见,周树财自然不信,只觉得婆娘中了邪。两人大吵一架,越吵越激动,随后打了起来,周树财打不过只能逃跑,如芝在后面追着用石头砸,周树财鞋都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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