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这天,老陈和媳妇秀梅开着那辆破轻卡,大清早从邻县批了一车水果,直奔南华县。这日子选得刁,中元节祭祖的人多,买水果当贡品的人自然也多。果不其然,从上午摆摊开始,买主就没断过。
“狗日的,今天生意真不赖。”老陈叼着烟,眯眼数着手里皱巴巴的票子。
秀梅抹了把汗,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逼都出水了,这鬼天气。不过钱赚得舒坦,晚上请你喝两盅。”
两口子都是粗人,说话向来没遮没拦。他们在附近几个县市流转卖水果已有七八年,轻卡车既是谋生工具,也是移动的家。累了就在车厢里蜷一夜,第二天接着赶路。
直到晚上十点多,买水果的人才渐渐稀少。老陈看了看表,又望了望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拍了拍车厢:“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找个地儿祭五脏庙。”
秀梅清点着剩下的水果:“还剩些香蕉和苹果,明天早市还能卖。”
两口子把摊子收了,老陈发动那辆破轻卡,轰隆隆地沿着南华县的老街缓慢行驶。中元节的夜晚,街上几乎不见人影,只有路边一堆堆未燃尽的纸钱灰烬,随风打着旋儿。
许多人家门前还插着香,星星点点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空气中弥漫着纸钱和香火的味道。
“瞅这街上凉的,跟坟地似的。”秀梅嘟囔着,点了根烟。
老陈嘿嘿一笑:“中元节嘛,活人给死人让道。你说咱要是碰上几个鬼顾客,收的是纸钱可咋整?”
“去你娘的,少说晦气话。”秀梅捶了他一拳,却也不害怕。两口子走南闯北,胆子比一般人大得多。
轻卡轰隆隆转过几个街角,老陈突然踩了刹车。
“前面啥情况?”秀梅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街上,竟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许多小摊沿街摆开,顾客络绎不绝,俨然一个热闹的夜市。
“怪了,这都十一点多了,哪来这么热闹的集市?”老陈嘀咕着,却又喜上眉梢,“正好,咱找个地方吃宵夜,说不定还能再卖点水果。”
秀梅也有些兴奋:“就是,瞅瞅去!”
老陈把轻卡停在街口,两口子下车朝那集市走去。越走近越觉得这集市热闹得邪乎,卖小吃的、卖玩具的、卖衣服的,各式摊贩一应俱全,顾客摩肩接踵,却听不到什么喧哗声。
“这地儿咋这么凉快?”秀梅搓了搓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陈也觉出不对劲来了。虽然集市上人多,却安静得诡异。摊主们默默地称量货物,顾客们默默地付钱,几乎没人交谈。更怪的是,那些摊位上挂着的灯笼和电灯,发出的光昏黄昏黄的,照得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老陈低声骂了句。
秀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你看那边,那不是卖油炸糕的老刘吗?他不是去年就没了么?”
老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炸油糕,那动作那神态,分明就是去年因脑溢血去世的同行老刘。老陈脊梁骨一阵发凉,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摊主却变成了一个陌生老头。
“眼花了吧你。”老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起鼓来。
两口子继续往前走,想找个小吃摊填肚子。走着走着,秀梅突然僵住了,脸色煞白地指着前方一个买糖人。
“那、那是不是我娘?”她声音发抖。
老陈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褂子的老妇人正低头挑选糖果,侧脸像极了秀梅去世多年的母亲。老陈心里咯噔一下,壮着胆子多看两眼,那老妇人似乎察觉到了目光,缓缓转过头来——正是秀梅娘的脸,只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秀梅吓得几乎叫出声,老陈赶紧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转身就走。
“见鬼了,真他妈见鬼了!”老陈心里发毛,四下张望,这才发现集市上的人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古怪,轻飘飘的好像脚不沾地。而且这么多人,居然听不到什么脚步声。
更诡异的是,他发现有些顾客付的钱竟然是纸钱,而摊主们接过纸钱看也不看就收进抽屉里。
老陈头皮炸开,拽着秀梅就往回走:“快走,这地方不对劲!”
两口子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穿行,越想找出口却越陷越深。这个集市仿佛没有尽头,来路已经不见了,四面八方都是摊贩和顾客,那些昏黄的灯笼在无声地摇曳。
“咋办啊老陈?”秀梅带着哭腔,死死抓着丈夫的胳膊。
老陈强作镇定:“怕什么,咱们往回走就是。”
可是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集市景象。摊贩们面无表情地经营,顾客们默不作声地购物,整个集市热闹却寂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突然,老陈在一个卖布匹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正在挑选布料的顾客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背微微驼,头发花白,身形像极了老陈去世多年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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