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傍晚,李家沟闷热得像个蒸笼。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却已经落山了,只留下迟迟不散的暑气。稻田里的蛙鸣一阵接一阵,叫得人心烦。
根生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他媳妇秀英在屋里忙活晚饭,锅碗瓢盆碰得叮当响。
“抽抽抽,就知道抽!一嘴烟屎味,晚上啃完我上面还要啃下面。眼看稻子都黄了,还不赶紧割回来,蹲那儿装什么大爷!”秀英系着围裙走出来,双手叉腰站着,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根生没回头,吐出一口烟:“你懂个屁。王老六家的稻子前天就割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咋了?”
“稻穗全是瘪的,割了个寂寞。”根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老辈人说了,不到白露不能割稻,地气还没走完,急着割要倒大霉。”
秀英撇嘴:“就你讲究多。那你说,为啥咱家稻子这几天老倒伏?东一块西一块的,像是被人踩过一样。”
“邪门得很。”根生压低声音,“我昨儿个守夜,看见个黑影在田埂上晃,追过去又没了。”
“怕是偷情的野鸳鸯吧?”秀英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根生一把,“你是不是也想去碰碰运气?裤裆里那二两肉痒痒了?”
根生打开她的手:“**,正经点!那影子不像人,飘忽忽的,没声响。”
屋里飘出玉米粥的香味。夫妻俩进去吃饭,一张小桌,两碗粥,一碗腊肉,一碟咸菜,几个窝头。
秀英吃得心不在焉,忽然说:“娘今天托梦了。”
根生顿住筷子:“说啥了?”
“没说啥,就站在床脚看我,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秀英放下碗,声音有点抖,“这都第几次了?连续七天了,天天来。”
根生脸色变了变:“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啥用?你还能把娘从坟里挖出来?”秀英白了他一眼,却又不由自主靠过来,“根生,我害怕。娘是不是有啥心愿未了?”
“明天我去坟上看看。”根生扒拉完最后一口粥,碗一推,“睡吧。”
夜里,秀英突然发起高烧,说梦话,浑身滚烫。根生爬起来给她灌水擦身,折腾到后半夜,热度才稍退。
天蒙蒙亮时,秀英虚弱地睁开眼,抓住根生的手:“娘...娘说她难受,水里冷...”
根生心里咯噔一下。他娘的坟就在山坡上,按理说不该有水。但今年夏天雨多,难不成坟漏水了?
一大早,根生扛着铁锹去了坟地。坟包完好无损,周围干爽得很。他绕着坟转了几圈,心里直犯嘀咕。
回家时,秀英已经能下床了,但脸色苍白。
“怎么样?坟没事吧?”
根生摇头,蹲门槛上又开始抽烟。烟雾缭绕中,他忽然想起老辈人传下来的一个法子——立筷问鬼。
“秀英,拿碗筷来。”根生掐灭烟头,脸色凝重。
“你要干啥?”
“问鬼。”
秀英愣了一下,没多问,去厨房拿了只土碗和一根竹筷。根生接过来,碗里盛满清水,然后拿着筷子站在秀英面前。
“如果是娘回来了,筷子立住别倒。”根生喃喃自语,将筷子小心地立在碗底。
神奇的是,那筷子居然真的直挺挺立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扶着。
秀英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
根生脸色发白,继续问:“娘,是你回来了吗?是的话,筷子别倒。”
筷子纹丝不动。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恐惧。
“娘,你是不是有啥心愿?”根生声音发颤。
筷子依然立着。
秀英突然抢过话头:“娘,是不是坟有问题?是的话筷子倒下来。”
筷子毫无反应。
“是不是家里有事没办?”
不动。
“是不是缺钱花了?”
还是不动。
秀英想了想,小心翼翼问:“娘,是不是死得冤?是的话筷子倒下来。”
话音刚落,筷子“啪”一声倒在桌上。
夫妻俩同时后退一步,秀英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根生赶紧扶住她,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冤?娘不是病死的吗?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问这问题!”秀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根生眼神闪烁,没接话。他娘是三个月前突发急病走的,从发病到断气不到两个时辰。当时村里就有闲话,说走得太急,怕是有什么隐情。
“再问!”根生咬牙,又把筷子立起来。
这次筷子立得更加笔直,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握着它。
“娘,是不是有人害你?”根生刚问完就后悔了。
筷子“咚”一声倒在碗里,溅起水花。
秀英尖叫一声,扑到根生怀里:“当家的,我怕!”
根生搂着媳妇,心里翻江倒海。他娘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谁会害她?
“娘,害你的人...是不是村里的?”根生硬着头皮继续问。
筷子立着不动。
“不是村里的?那是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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