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坳的夜,黑得早,也黑得沉。
村西头的老槐树下,李正有家的瓦房已经灭了灯。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挡在外面,只有偶尔从云缝中漏下的几缕惨白光线,勉强勾勒出房屋的轮廓。
瓦房里,张秀兰翻了个身,粗糙的被子摩擦着她干燥的皮肤。她睡不着,耳朵竖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没叫呢。”她推了推身旁鼾声如雷的丈夫。
李正有咕哝了一声,没醒,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妻子,粗糙的手掌胡乱揉搓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张秀兰叹了口气,拨开丈夫的手。结婚二十年,这双手从最初让她脸红心跳的抚摸,变成了如今机械般的动作。她侧耳倾听,院子里静得出奇。
太静了。
她心里嘀咕着。夜不该这么安静,总该有些虫鸣蛙叫,可今晚什么也没有,就像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它来了。
第一声鸡叫撕裂了夜的寂静。
张秀兰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了眼床头的老式闹钟——荧光指针刚好指向凌晨两点。
不对,完全不对。
鸡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打鸣。它们总是黎明前才叫,像是约定好了要一起唤醒沉睡的山村。这凌晨两点的鸡叫,已经持续七天了。
第二声鸡叫更加凄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掐着那畜生的脖子,逼它发出绝望的嘶鸣。
李正有终于被惊醒,骂骂咧咧地坐起来:“娘的,又是那瘟鸡!”
“你去看看呗。”张秀兰小声说,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看啥看,明天宰了炖汤。”李正有没好气地说,手却不老实地伸进妻子睡衣里,粗鲁地捏着,“反正也醒了,不如...”
张秀兰推开他的手:“别闹,我心里发毛。这鸡叫得邪门。”
“邪门啥,准是黄鼠狼吓的。”李正有不依不饶地凑过来,“来嘛,好久没弄了。”
第三声鸡叫突然响起,比前两声更加尖锐刺耳,仿佛就在窗外。
张秀兰猛地推开丈夫:“你去看看!要不今晚谁都别想睡。”
李正有骂咧咧地爬起来,套上裤子,光着膀子就往外走:“看老子不拧断它的脖子!”
张秀兰听着丈夫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穿过堂屋,打开通往后院的门。夜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刚才那诡异的鸡叫也停了。
太安静了。
她竖起耳朵,却没听到丈夫的脚步声,也没听到鸡扑腾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正有?”她小声唤道,没有回应。
张秀兰心里发毛,摸索着穿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堂屋黑漆漆的,通往后院的门敞开着,像一张黑色的嘴。
“正有?”她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抖。
还是没有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摸到墙边的开关,“啪嗒”一声,昏黄的灯泡亮起,勉强照亮了堂屋。通往后院的门确实开着,夜风从门外灌进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腥气。
张秀兰一步步挪到门口,探头往外看。后院笼罩在阴影中,鸡舍在院角,静悄悄的。
“正有,你别吓我。”她带着哭腔说道。
这时,她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道模糊的痕迹,从后院一直延伸到堂屋,像是沾了水的脚印,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那不是水。
张秀兰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那液体,黏糊糊的,放在鼻下一闻——是血。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顺着血迹看去,那痕迹一路通向卧室方向。
“正有?”她颤抖着喊,跟着血迹往回走。
血迹一直到床边消失。张秀兰犹豫了一下,慢慢蹲下身,朝床底下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积年的灰尘和一只她找了好久的袜子。
她松了口气,正要站起来,忽然听到衣柜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正有,是你吗?别闹了。”她试着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但颤抖出卖了她。
衣柜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张秀兰屏住呼吸,看着那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那是李正有的眼睛,她认得,但眼神不对劲,直勾勾的,没有焦点。
“正有,你躲那里干什么?”她勉强笑道,“快出来,怪吓人的。”
衣柜门又开大了一些,她看见李正有的脸,苍白得像纸,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笑容她从未在丈夫脸上见过。
“鸡跑了。”李正有的声音平板无波,不像他平时粗声大气的嗓门。
“跑了就跑了,明天再找。”张秀兰劝道,“你先出来。”
李正有慢慢从衣柜里爬出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光着的上身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张秀兰惊恐地发现,那些污迹组成了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符文,遍布他的胸膛和手臂。
“你身上是什么?”她问道,不敢靠近。
李正有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抬起头,脸上还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鸡血。鸡跑了。”
第四声鸡叫突然响起,这次仿佛就在堂屋里,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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