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下午五点刚过,暮色就像一层灰纱,缓缓笼罩在这座灰白色的建筑上。蔡斌站在焚化间外的水泥平台上,点燃一支烟,看着最后一缕阳光被远处山脊吞噬。这是他工作五年来养成的习惯——在夜幕降临前,用尼古丁麻痹自己即将面对漫漫长夜的神经。
"老蔡,三号炉的骨灰装好了,家属明天来取。"同事老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金属推车滚过水泥地的声响。
蔡斌点点头,掐灭烟头,转身走进焚化间。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气味扑面而来,这种味道已经渗入他的工作服,渗入他的皮肤,甚至渗入他的梦境。五年前刚来时,他吐了整整一周,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在这种气味中吃盒饭。
"今晚你值班?"老张把登记表递给他。
"嗯。"蔡斌简短地回答,接过表格扫了一眼。今晚只有两具待火化的尸体,算是轻松的一夜。
老张离开后,整个殡仪馆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蔡斌打开焚化间的所有灯,惨白的灯光下,不锈钢器械泛着冷光。他走到停尸冰柜前,拉开三号抽屉。里面躺着一个中年男性,面色青灰,嘴唇呈现不自然的紫黑色。蔡斌核对了一下脚趾上的标签——张国,四十七岁,心肌梗塞。
就在他准备关上抽屉时,余光瞥见死者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蔡斌猛地僵住,死死盯着那张脸。死者的表情平静,嘴唇紧闭,哪有什么抽动?
"看花眼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停尸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关上冰柜,蔡斌走向控制台,开始预热二号火化炉。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兽在苏醒。他打开监控屏幕,六个画面分别显示着焚化间各个角落。这是去年新装的系统,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意外"。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9:30。蔡斌泡了杯浓茶,翻开值班记录本。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声音来自停尸间方向。
蔡斌放下笔,拿起强光手电筒,缓步走向停尸间。推开门,冰冷的空气立刻包裹了他。他扫视着一排排不锈钢冰柜,所有抽屉都紧闭着,没有任何异常。
"见鬼..."他嘟囔着,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注意到地面有一小滩水渍,从五号冰柜下方延伸出来。蔡斌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冰凉,但没有结冰。这意味着五号冰柜可能有轻微泄漏,或者...刚刚被打开过。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五号冰柜的把手,猛地拉开。里面躺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体。蔡斌掀开白布一角,是个老年女性,面容安详。他检查了脚趾标签——李凤英,七十八岁,自然死亡。冰柜温度显示正常,密封条完好无损。
"真是活见鬼了..."蔡斌重新盖好白布,关上抽屉。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声,仿佛有人在他耳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蔡斌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缓缓回头,停尸间空无一人。
回到控制台,蔡斌的手微微发抖。他调出监控回放,将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屏幕上,停尸间的画面静止如常,没有任何人进入,五号冰柜也始终紧闭。但那滩水渍确实存在,就在画面中五号冰柜下方的位置。
"可能是管道冷凝水..."蔡斌试图用理性解释,但心脏仍然狂跳不止。他决定先处理掉那具男尸,让自己忙起来或许能驱散这种不安。
将张国的尸体推进焚化间,蔡斌按照程序检查了所有细节。尸体被放入火化棺,送入二号炉。随着炉门关闭,他按下点火按钮。熊熊烈火立刻吞噬了棺木,监控屏幕上,橘红色的火焰翻滚着。
蔡斌习惯性地看向炉内监控——这是一个小屏幕,专门显示火化炉内部的情况。起初一切正常,尸体在高温下逐渐碳化。但就在某一刻,蔡斌看到屏幕上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在烈焰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半坐姿势。
"这不可能!"他惊呼出声,死死盯着屏幕。高温会导致肌肉收缩,有时会产生类似"坐起"的现象,但那通常发生在火化初期,而现在已经是火化进行到十五分钟了。
更可怕的是,屏幕上的尸体缓缓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正对着摄像头——或者说,正对着摄像头这头的蔡斌。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只是高温导致的尸体变形和监控画面扭曲,但一股寒意还是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火化程序自动结束,蔡斌机械地完成后续工作。当他打开炉门,用长柄铲收集骨灰时,发现颅骨碎片异常完整,几乎能辨认出那是一个扭曲的"笑脸"形状。他立刻用铲子将其捣碎,然后迅速装盒贴标。
处理完这一切,蔡斌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了眼时钟,才晚上十点,距离天亮还有漫长的八个小时。他决定去更衣室抽支烟冷静一下。
更衣室在走廊尽头,需要穿过整个办公区。走廊的灯似乎比平时昏暗,蔡斌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异常清晰。就在他即将到达更衣室时,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是回声,而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节奏与他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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