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贵蹲在田埂上抽烟,八月的太阳晒得他后脖颈发烫。烟丝是自家种的,呛得很,但他抽惯了,反倒觉得镇上卖的香烟没滋味。他眯着眼看远处自家那两亩玉米,穗子刚抽出来,青黄不接的样子。今年雨水少,收成怕是又要减三成。
"发贵叔!"远处传来喊声。张发贵扭头看见村会计骑着自行车过来,车把手上挂着个布袋子,"镇上王记杂货铺新进了化肥,支书让我通知各家。"
张发贵应了一声,掐灭烟头站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心想正好去镇上把攒的鸡蛋卖了。回家取了鸡蛋筐,他沿着土路往镇上走。路两边的杨树叶子纹丝不动,天闷得像个蒸笼。
镇上的集市比往常冷清。张发贵蹲在街角卖完鸡蛋,数了数皱巴巴的票子,决定去买包盐。路过西街时,他看见一家从没注意过的铺子,黑漆招牌上写着"福寿斋"三个褪了色的金字。门口挂着几件深色衣服,在无风的天里轻轻晃动。
张发贵本想快步走过,却听见店里有人喊:"那位大哥,进来瞧瞧?"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店门口站着个瘦高老头,脸色蜡黄,眼睛却亮得吓人。张发贵摆摆手:"我不买衣裳。"
"不买也看看。"老头不由分说拉住他手腕。张发贵一惊,那手冰凉得像井水,力道却大得出奇。他被拽进店里,扑面而来是陈旧的布料味混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店里光线昏暗,四壁挂满深色衣物。张发贵这才发现都是寿衣,有对襟的,有长衫,料子从粗布到绸缎不等。最里头挂着件藏青色缎面寿衣,在昏暗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好料子。"老头摸着那件寿衣的袖子,"苏州来的真丝,里衬是上等棉,针脚密得能防水。"他突然转向张发贵,"大哥穿着肯定合身。"
张发贵后背一凉:"我还活得好好的!"
老头咧开嘴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早晚用得着。"说着已经把寿衣取下来往张发贵怀里塞,"送你,不要钱。"
"谁要这晦气东西!"张发贵像被烫了似地推开。寿衣落在地上,发出奇怪的闷响。老头弯腰捡起,固执地叠好塞进他挎着的空鸡蛋筐里:"带着吧,用得着。"
张发贵逃也似地冲出店铺,走出老远才敢回头看。福寿斋的招牌在烈日下反着光,门口挂着的寿衣纹丝不动,哪还有老头的影子。
回家路上,张发贵几次想扔掉那套寿衣。但鬼使神差地,他始终没动手。可能是老头那句"不要钱"让他起了贪念,也可能是寿衣料子确实好,他想着改天拆了能给孙子做件衣裳。
当晚,张发贵把寿衣塞进堂屋角落的樟木箱里。箱子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如今装着些不常用的杂物。合上箱盖时,他分明听见箱子里传来"沙"的一声,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张发贵的手顿了顿,随即骂自己疑神疑鬼。
半夜,张发贵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声音从堂屋传来,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他抄起床边的铁锹,轻手轻脚推开门。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樟木箱的盖子开了一条缝。
张发贵浑身汗毛倒竖。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合紧了箱盖。走近一看,那套藏青色寿衣好端端地躺在箱子里,只是原本叠好的衣襟散开了,像是被人翻动过。
"死老鼠。"张发贵嘟囔着重重合上箱盖,回屋却再也睡不着。天蒙蒙亮时,他才迷糊过去,梦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边,穿着那件藏青色寿衣。
第二天中午,张发贵在院子里劈柴。隔壁老李头隔着篱笆喊他:"发贵,昨晚上你家进贼了?我听见有动静。"
张发贵的手一抖,斧头劈歪了:"你也听见了?"
"像是有人在你家堂屋转悠。"老李头挠挠花白头发,"我趴墙头看了,黑漆漆的啥也没有。"
张发贵心里发毛,扔下斧头去开樟木箱。寿衣还在,但位置变了,袖子摊开着,像是有人穿过又脱下来。他抓起寿衣想烧掉,指尖触到缎面时却打了个寒战——料子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当晚,张发贵把寿衣锁进了粮仓的铁皮箱。粮仓离正屋有二十来步,是间单独的小土房。他在箱子上压了袋麦子,又挂了把铜锁。
深夜,张发贵又被声音惊醒。这次不是窸窣声,而是清晰的脚步声,"咯吱咯吱"地从粮仓方向传来。他抖着手点亮油灯,灯光刚亮起,脚步声就停了。
第二天一早,张发贵发现粮仓门上的锁开了。铜锁完好无损,像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铁皮箱上的麦子袋掉在地上,箱盖大敞着,寿衣不翼而飞。
张发贵疯了似地翻遍粮仓,最后在角落的麦秸堆里发现了寿衣。衣服平铺着,领口和袖口沾着麦秸,像是有人躺过。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寿衣胸前的位置微微凹陷,形状像个人形。
"撞邪了..."张发贵哆嗦着把寿衣卷起来,决定天一亮就去镇上找那老头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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