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那夜过后,季凛心里乱得厉害。
他趁着方子围彻底晕过去时,悄悄抽回了手。
指尖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灼得他心口发烫。
离开时,赵诚欲言又止地看他,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
——他需要时间。
可接连几日,广和楼的二楼包厢始终空着。
季凛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时,目光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瞥,却只看见一室冷清的黑暗。
台下掌声如雷,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
原来习惯比心动更可怕。
五日后,庆和班的小院门被叩响。
莫长歌开门时吓了一跳——方子围站在阶下,额上缠着雪白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身后,赵诚正指挥人抬着一株垂丝海棠,花苞累累,在春风里轻轻摇曳。
“请问你找谁?”长歌警惕地问。
“我找季老板。”方子围的声音比平日沙哑,目光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季凛闻声出来,他没想到方子围会亲自来,更没想到他还带着那株海棠。
“你的伤……怎么样了?”季凛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方子围笑了:“噢,不碍事的。”
他顿了顿,忽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只是这几天没能去听戏,抱歉。”
这句“抱歉”让季凛鼻尖一酸。
堂堂少帅,为何要对他一个戏子道歉?
他侧身让人进来,赵诚立刻带人将海棠种在院中央。
方子围站在廊下看他们忙碌,阳光透过新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季凛沏了茶递过去,瞥见他指尖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手怎么了?”
方子围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慢慢从怀中掏出个锦盒。
“给你的。”
盒中是一枚白玉扳指,质地温润,上面雕着歪歪扭扭的海棠花纹,刀工生涩得可爱。
季凛瞬间明白了那些伤口的来历——这人竟亲手为他雕了一枚扳指。
“是不是太难看了?”
方子围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我找师傅学了三天,还是雕不好……”
季凛将扳指套在拇指上,尺寸刚好。
玉是上等的羊脂玉,花纹却稚拙得像孩童的手笔,矛盾得让人心头发烫。
“没有,”他抬头,望进方子围忐忑的眼底:“我很喜欢。”
春风拂过院中海棠,抖落一地细碎的花瓣。
方子围忽然伸手,轻轻摘去季凛发间的一片粉色。
“那日……”他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瞒你身份。”
季凛垂眸,扳指上的海棠花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我知道。”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垂丝海棠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飘落,有几片沾在了季凛的衣襟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茶汤清亮,映出自己微微晃动的倒影。
方子围坐在他对面,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却一直落在季凛身上。
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层柔软的纱,将外界的喧嚣都隔开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掠过,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晃晃悠悠地从墙外飘了进来,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他们面前的石桌上。
季凛愣了一下,伸手将风筝捡了起来。
风筝的竹骨很轻,纸面上画着精致的蝶翼,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谁的风筝?”方子围问。
还没等他们细看,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莫长歌领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男孩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眼睛却亮晶晶的,直直地盯着季凛手里的风筝。
“那个……是我的风筝。”他怯生生地说,“可以还给我吗?”
季凛微微一笑,将风筝递了过去:“拿好,别再让它飞丢了。”
男孩接过风筝,高兴地鞠了一躬:“谢谢哥哥!”
说完,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方子围看着男孩的背影,忽然开口:“你喜欢放风筝吗?”
季凛怔了怔,随即摇头:“小时候放过,后来……”
后来入了戏班,整日练功唱戏,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方子围的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不如明天我们去城外放风筝?”
季凛抬眼看他,阳光透过海棠花的间隙洒在方子围的脸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期待,像是怕被拒绝,却又固执地等着一个答案。
“……好。”季凛听见自己说。
第二日,城郊。
汽车停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远处是蜿蜒的河流,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春风拂过,草叶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方子围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风筝——是一只展翅的鹰,羽翼漆黑,眼睛却用金线绣得炯炯有神。
“给你的。”他将风筝递给季凛,“昨天那只太孩子气,这只才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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