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间,几名亲兵正在不远处整理马具。铁制马镫相互碰撞,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清脆。有士卒偷偷抬眼望向这边,又很快低下头去。
"我们的战马..."扶稣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涩,"还能坚持多久?"
燕锦书解下自己的水囊晃了晃,听着所剩不多的水声:"若是省着用,天亮前能到长城。但..."他望着正在饮水的战马群,其中几匹已经很没精神地垂着头。
远处传来号角声,王贲的后军正在靠近。惊起的水鸟扑棱棱飞过溪面,在水里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扶稣望着那些远去的飞鸟,突然想起咸阳城早晨的鸽群。
"传令下去。"年轻的王者转身时,甲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所有战马减半饮水,全军提前半个时辰开拔。"他的影子在暮色中越拉越长,渐渐与身后那片正在降临的黑暗融为一体。
燕锦书心中忧虑,有一事未曾言明。北地郡长城虽延绵数百里,看似壮观,实则多数段落不过低矮土墙。这些城墙多建于山岭之间,步兵尚可翻越,骑兵却难以通行。
整条防线漏洞百出,真正重要的关隘寥寥无几。面对如此漫长的边境线,想要全面固守无异于痴人说梦。更棘手的是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只要发现薄弱之处,便会集中兵力猛烈突击。秦军疲于奔命四处驰援,未战先竭,完全陷入被动。
"但愿边军能撑过今夜。如今我军未至,空谈无益。当务之急是多派斥候打探,至少摸清北地郡的敌情。"扶稣凝视北方,眉头紧锁。
"事已至此,唯有一战。若匈奴真如情报所言仅有五万骑,尚不足虑。但若敌军更多..."燕锦书话未说完。
"不必担忧。即便正面不敌,我等亦可周旋。匈奴进了长城便是瓮中之鳖,待蒙恬将军主力抵达,胜负自有分晓。"
二人正商议间,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禀王上,王贲将军率部将至!"
"这么快?"扶稣与燕锦书相视诧异。秦军日夜兼程,仅在此地稍作休整,王贲竟已追上。
"传令让出水源,予友军休整。"
"末将领命!"
"走,去看看这两支禁卫军团的威风。"
"王上亲眼所见便知王贲将军为何能如此神速了。"燕锦书笑道。
月光下,一条火龙自远方蜿蜒而来。待至近前,众人才看清这支万人铁骑的真容——清一色的乌骓战马,通体漆黑,筋肉虬结。火把映照下,铁甲森然,气势惊人。
烈焰般的夕阳下,那群身经百战的千夫长们死死盯着前方扬起的烟尘。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战马修长的四肢踏出不可思议的节奏,鬃毛在风中翻涌如同黑色的火焰。
" !"有人从牙缝里挤出咒骂。这根本不是寻常战马,每块肌肉的律动都透露着来自宫廷马厩的尊贵血统。
当铁流逼近时,青铜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铠甲关节处精妙的鳞片随着马背起伏,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簌簌声。马鞍两侧悬挂的兵器令老兵们喉咙发紧: 破甲矛的血槽在夕阳下宛如凝固的血痕,弧形马刀的锋刃正随着颠簸微微震颤。
燕锦书的笑声突然撕破寂静。"军械司的 !"他暴怒的嗓音惊起荒野的寒鸦,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前日还说库房连块废铁都凑不齐!"
他转身时,几位同袍的眼神让他如坠冰窖。那些朝夕相处的面孔此刻布满蛛网般的阴郁,仿佛有无数怨毒的虫子在皮下蠕动。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三万大军此刻像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皮甲上龟裂的纹路诉说着无数个饥饿的寒冬。而那一万黑甲骑士正踏着精钢马蹄铁,将大秦真正的威严碾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三百步外,扶稣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叩击。都尉军的长矛阵掠过视野时,他忽然想起咸阳武库墙上那句"一寸长,一寸强"的铭文。那些闪着幽光的矛尖组成移动的荆棘丛,足以将任何草原骑兵扎成筛子。
但真正令他眯起眼睛的,是侧翼骑兵腰间的弧刃。那些本该躺在军械司图纸上的马刀,此刻正在别人的刀鞘里沉睡。燕锦书发红的眼眶和千夫长们抽搐的面颊,在暮色中构成一幅生动的绝望图景。
年轻的公子无声地笑了。他看见三万把青铜剑在夕阳下黯然失色,而更远处,精钢锻造的黑色洪流正涌向北方——那是皇帝亲手浇铸的利剑,此刻却让他窥见了染指的可能。
"够了够了,没见过世面是吧?不就是一套战甲、一匹良驹加一件趁手兵器吗?听本王的,用不了多久你们也能人手一套!"
扶稣注意到身后几人眼中掩不住的羡慕,燕锦书还在骂骂咧咧,便开口安抚。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
"当真?"
"大王,咱们真能配上这等行头?"
"王上,这些装备咱们也有份?"
"说笑!军械还能少了你们的?我大秦军械司难道是摆设?那可是锻造兵器的行家。本王在军械司也蹲了些时日,对军械改良还算有点贡献,你们都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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