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腿,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
额头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凝固的血痂混着泥土,像一道丑陋的烙印。
他就那么跪着,像一尊被世界遗忘的石像,任由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将他寸寸冻结。
爷爷走了。
那个唠叨、爱吹牛、却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他那不再伟岸的背影,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老头儿,走了。
“踏平地府,接你回家……”
他喃喃地,重复着自己用血泪吼出的誓言。
声音干涩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话说出口时是何等的豪情、何等的悲壮。
可现在,当那股热血冷却下来,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
地府在哪?他不知道。
怎么去?他不知道。
拿什么去踏平?
用这双只会打架的拳头,还是用这把连砍猪都嫌钝的屠宰刀?
王小虎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就像一只对着天空嘶吼的蝼蚁,除了感动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在这时。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他的脑海里,突兀地响起。
王小虎身体一震。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自从挣脱了生死簿束缚后,就一直蛰伏着的、磅礴的生命力,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自行运转起来。
紧接着,一缕微弱的金光,从他胸口的位置,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那金光很淡,很柔和,带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慈祥而温暖的气息。
是爷爷……
是爷爷的神光!
不,不对。
这道光,比之前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微弱,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它不是神光,而是一道……残存的神念。
是那个老头儿,留在他身体里的,最后一点东西。
那道金色的神念,从他体内飘出,在他面前,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虚幻的土地爷。
那小小的虚影,穿着一身官服,戴着官帽,一脸严肃,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抹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和不舍。
“小王八蛋。”
虚影开口了,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苍老,疲惫,却依旧中气十足。
“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
王小虎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个小小的身影,可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爷……”
“闭嘴,听我说!”神念虚影的脸色一板,显得十分威严,“我这道神念,是我当年打入你体内的本源神光所化,撑不了多久,你给我记好了,一个字都不能忘!”
王小虎拼命点头,用袖子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和血迹,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第一,你现在是‘脱籍之人’,名字不在生死簿上,魂魄不归地府管。这对你来说,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护身符,是因为地府的勾魂索、**幡这类常规法器,伤不到你的根本。你的阳刚血气,是所有阴邪之物的克星。只要你血气不衰,寻常小鬼,近不了你的身。”
“催命符,是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三界秩序的一种破坏。对于某些卡在瓶颈、寿元将尽的修行者,或是本源受损的妖魔鬼怪来说,你,就是一株活生生的、能让他们突破桎梏、逆天改命的人形大药!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不顾一切地来找你,吞了你!”
王小虎的心,猛地一沉。
他终于明白,那两个鬼差,后来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贪婪而又恐惧的眼神。
“第二,别想着硬闯地府。那不是凡人该去的地方。阴阳相隔,是天道铁律。你就算能找到入口,也过不了鬼门关,闯不过黄泉路,更见不到森罗殿。你那句‘踏平地府’的屁话,就跟对着大海说要把它喝干一样,愚蠢!”
虚影的语气严厉,但王小虎却听出了一丝后怕。
老头儿是在担心他去送死。
“想救我,只有一条路。但这条路,比你想象的,要难一百倍,一千倍!”
神念虚影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地府,也讲‘规矩’和‘人情’。阎罗王是地府之主,但他上面,还有天界。下面,还有十殿阎罗,无数判官鬼使。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我这次,是罪证确凿,触犯了天条,谁也保不住我。但如果……如果有人能在地府之外,立下泼天大功,获得天道功德,再以这份功德,去跟阎罗王‘谈判’,就有可能,为我求得一线生机,哪怕只是从神只监狱里出来,不再受那无边酷刑。”
王小虎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即将溺死的人,看到了一丝光。
“什么功劳?我去立!”他急切地在心里喊道。
“现在的你,拿什么去立?”虚影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天道功德,要么是救万民于水火,要么是定三界之祸乱。你现在连自保都难,谈何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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