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王小虎的身影在黄土路上拉得老长老长。
他没有理会身后村委会大院里鼎沸的人声,那些争吵、恐惧和算计,像是一锅煮烂了的粥,浑浊不堪。
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径直走向那座孤零零的土地庙。
庙前的空地上,还残留着前日狂欢后的狼藉。
红色的鞭炮纸屑被风吹得打着旋,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香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香火味尚未完全散去,却已经染上了一丝凄凉。
王小虎走进庙里,昏暗的光线下,土地爷的神像依旧带着那抹似笑非笑的慈祥。
他知道,爷爷正在里面沉睡。
他更知道,这座不起眼的破庙,就是爷爷的命。
庙在,神在。
庙毁,神陨。
王小虎没有上香,也没有磕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扎了根的小树。
他将村里的情况,在心里对爷爷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爷,您放心。以前是您护着我,现在,轮到孙子来护着您了。”
“他们想动您的房子,得先问问我王小虎答不答应。”
“您老人家就安安稳稳地睡觉,等您醒了,孙子给您换个金顶的庙!”
说完,他转身走出土地庙,眼神里最后的一丝孩童的稚气,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
他知道,跟开发商硬碰硬,是鸡蛋碰石头。
跟村民讲大道理,是秀才遇到兵。
要想破这个局,必须找到那个能撬动全局的支点。
而这个支点,就是村长。
村长怕开发商,但他更怕全村的百姓。
尤其是,当这些百姓的怒火,有了一个明确的宣泄口时。
王小虎深吸一口气,朝着村委会大院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回来的时候,村民们还在吵嚷不休。
有人主张去镇上告状,有人觉得应该认怂拿钱,还有人像张巧凤那样,不停地把祸水往王小虎身上引。
“都别吵了!”
一声清脆但极具穿透力的暴喝,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王小虎站在人群外围,小小的身板,却像是一杆标枪。
“吵有什么用?能把推土机吵回去吗?”他冷冷地扫视着众人,“人家三天后就要来推庙了!庙一推,井里的水要是没了,你们喝什么?到时候,你们是去找那个吴老板要水喝,还是去找李大头要水喝?”
一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要害。
刚才还在盘算着一千块搬迁费的人,脸色瞬间变了。
是啊,钱是一次性的,可水,是天天都要喝的命根子!
枯井出水的神迹,是他们亲眼所见。
他们可以不信王小虎,但他们不能不信那口井。
“那……那你说咋办啊小虎?”一个老实巴交的村民怯生生地问。
“怎么办?”王小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地是村长带着我们租出去的,现在出了事,我们得去找村长,让他去跟开发商说道说道!他这个村长,不能光会收租子,也得会给咱们村民办事!”
他这话,说得又刁又狠,直接把村长架在了火上。
“对!找村长去!”
“让他给个说法!”
“走!我们一起去!”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刚才还是一盘散沙的村民,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和共同的目标。
王小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清楚,这是第一步。
他没有立刻带人走,而是从怀里掏出那用手帕包着的一沓钱,高高举起。
“乡亲们!我知道,去镇上、去县里告状,得花钱。车费、饭费,都是钱!”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钱,是我卖了土地爷赏的宝贝换来的!现在,我王小虎把话放这儿,为了保住土地庙,为了保住咱们村的水井,这笔钱,我全拿出来!只要是去为这事奔走的,所有的花费,我包了!”
“轰”的一声,人群彻底炸了。
如果说之前王小虎是靠着“神仙孙子”的名头,那现在,他就是靠着这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钞票,彻底征服了人心!
一个半大小子,能为了村里的事,拿出几千块的巨款!
这份魄力,这份担当,让在场所有的大老爷们,都感到脸上发烫。
“好样的!小虎!”
“妈的,豁出去了!一个娃子都比咱们有种!”
“走!去村长家!他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不走了!”
王小虎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将钱重新揣好,小手一挥:“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王小虎,朝着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的大门紧闭着,显然是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村长!开门!”
“王富贵!你给我出来!”
村民们拍着门,大声叫嚷。
过了好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村长媳妇探出头来,一脸为难:“他……他爹不在家,去镇里开会了。”
“开会?”王小虎冷笑一声,扒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婶子,你这谎撒的,连我这小孩子都骗不过。我们刚从村委会过来,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还好端端地停在院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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