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名副其实,没有尽头。
王小虎潜藏在彼岸花丛中,已经不知行进了多久。
在这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而扭曲,头顶那片永恒昏暗的天幕,是他唯一的参照物。
这一路行来,他又先后避过了三支由鬼差押送的魂魄队伍。
每一次,他都如同一块顽石,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与周围阴冷的环境融为一体。
那源自生死簿撕裂的特殊体质,仿佛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层天然的“迷雾”,只要他不主动显露阳气,即便是那些手持法器的鬼差,也只是目光呆滞地扫过,并未发现这花丛中竟藏着一个天大的异类。
但这种潜行,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不仅要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鬼差,还要提防那些在黄泉路边缘游荡的、比乱葬岗孤魂野鬼凶悍数倍的恶灵。
这些恶灵似乎是被黄泉路本身的法则所束缚,无法踏上青石板路,只能在路两旁的荒芜之地上徘徊。
它们对生灵的渴望,化作了实质般的怨毒视线,一遍遍地刮过王小虎的身体。
若非他体质特殊,光是这目光,恐怕就足以让寻常生魂冻结、崩溃。
王小虎心中清楚,这绝非长久之计。
黄泉路是通往地府核心的官道,越往前走,守卫只会越森严,出现高级鬼差甚至鬼将的几率也越大。
自己这点微末的伪装,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无异于掩耳盗铃。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情报。
爷爷被关在何处?
神只监狱又是什么样的所在?
地府的势力如何划分?
这些,都不是闷头赶路能够得知的。
他必须找到一个能与“人”交流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在刚才经过的第三支魂魄队伍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队伍末尾,一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魂魄,在经过一处彼岸花开得格外妖艳的拐角时,身形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似乎在接收某种信息。
随后,在鬼差视线转向另一侧的刹那,那魂魄竟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没入了路边更深沉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若非王小虎一直全神贯注地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有猫腻!
这说明,并非所有魂魄都像木偶一样任由摆布。
在这森严的秩序之下,依然存在着暗流与缝隙。
而这条缝隙,或许就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王小虎不再犹豫。
他没有贸然追上去,而是耐心地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再无巡逻的队伍经过后,才悄然起身,循着记忆中那个魂魄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
离开了黄泉路主干道,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而泥泞。
彼岸花也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发出微弱磷光的怪异苔藓,以及嶙峋的、如同兽骨般的黑色岩石。
空气中的阴煞之气愈发浓重,甚至带上了一股血腥的腐臭味。
王小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他宁愿多花十倍的时间,也绝不容许自己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又前行了不知多远,一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昏黄的光晕,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同时,一阵嘈杂混乱的声响,也顺着阴风隐隐传来。
那不是鬼魂的嘶吼,也不是亡魂的低语,而是一种更接近于……集市的喧嚣。
王小虎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放缓脚步,将身形压得更低,借助着嶙峋怪石的掩护,一点点地向那片光晕靠近。
当他最终攀上一块较高的黑岩,探出头去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建立在巨大峡谷裂缝中的“城市”。
说它是城市,却没有任何规整的建筑。
无数残破的、由白骨、朽木和阴泥搭建而成的简陋棚屋,如蜂巢般密密麻麻地依附在峡谷两侧的峭壁上,一直延伸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河流从峡谷底部穿行而过,河上架着几座摇摇欲坠的骨桥。
无数形态各异的鬼魂,就在这棚屋与骨桥之间穿梭往来。
昏黄的光,来自于那些棚屋门口悬挂的灯笼。
灯笼里燃烧的不是烛火,而是一团团跳动的、绿油油的鬼火,将整个峡谷映照得光怪陆离,鬼气森森。
峡谷的中央地带,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那里正是喧嚣的源头。
无数鬼魂聚集于此,各自在地上铺开一块破布,上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散发着阴气的黑色石头、有封印着残魂的瓶瓶罐罐、有沾染着怨念的破损兵器,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在黑暗中蠕动的诡异植物。
一个简陋却充满着原始秩序的鬼市,就这样活生生地呈现在王小虎面前。
王小虎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里,无疑是地府的“灰色地带”,是脱离了鬼差管辖的三不管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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