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墨家机关术提供的精准坐标,潜藏于泾河水下的威胁不再神秘。
张苍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他并未选择立刻强行攻打,或是贸然下水挑衅。
他所依仗的,从来不是匹夫之勇,而是煌煌律法,是帝国秩序所赋予的大义名分。
回到临时驻扎的泾阳县驿馆,张苍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玄癸与两名负责记录的书吏。
他铺开特制的官府帛书,神情肃穆,提笔蘸墨。
“记录,”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本官将以陛下亲授‘查禁’之权,及御史监察之责,正式传讯涉案嫌犯——泾河蛟龙王。”
两名书吏精神一振,连忙铺开竹简,凝神以待。
张苍笔走龙蛇,字迹铁画银钩,力透帛背:
【大秦御史、特使法吏 张苍,谕告泾河蛟龙王知悉:】
“据泾阳民李源状告,尔涉嫌触犯《秦律》,罪行有三:”
“其一,依《贼律》:‘谋杀常人者,弃市。’尔戕害民子李壮及幼童二人,证据确凿,涉嫌谋杀重罪!”
“其二,依《杂律》:‘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磔。’尔以神力胁迫,强索童男童女,形同略人,涉嫌绑架之罪!”
“其三,依《田律》延伸之法理:‘妄以灾异谣言惑众,扰乱乡里者,罚。’尔散布水患谣言,胁迫献祭,使泾阳百姓惊恐不安,涉嫌恐吓之罪!”
写至此,张苍笔锋一顿,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继续落笔,语气更为严厉:
“以上三罪,律法昭昭,不容宽贷!现本官依法传讯,限尔于明日午时之前,现身于泾河岸边本官所设法坛,接受讯问,陈诉情由,不得有误!”
“若抗命不至,或意图隐匿、反抗,则视为藐视国法,罪加一等!届时,本官将依律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强制执行!勿谓言之不预!”
“此令,送达即生效!”
最后,他郑重落下自己的官职、姓名,并加盖了御史印信与那枚玄黑的“查禁特使”令牌印记。
帛书写成,墨迹淋漓,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仿佛随之弥漫开来。
“将此《传讯律令》,誊刻于上好木牍之上,需一字不差!”张苍吩咐道。
“喏!”书吏领命,立刻找来当地最好的刻工,连夜赶工,将这份前所未有的、传讯神只的律令,一字一句地刻在了数片宽大厚重的桃木牍上。
桃木,在世俗认知中,本就带有一定的辟邪、通灵之意。
次日清晨,泾河岸边,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张苍命人在昨日发现爪痕的河滩高处,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法坛,铺上素帛,设下印信。
黑冰台卫士十二人,按剑立于法坛四周,眼神冷冽,煞气冲霄,将围观的百姓、闻讯赶来的地方官吏以及那脸色难看的庙祝,都隔绝在外。
墨子荆和她的机关船则停在稍远的下游处,所有探测装置都已开启,密切监视着水下的任何异动。
她倚在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岸上的仪式,低声对弟子道:“瞧瞧,这位法吏大人,又要开始他那一套‘先礼后兵’的把戏了。”
时辰已到,张苍身着官袍,一步步登上法坛。
他先从书吏手中接过那刻满律令的桃木牍,朗声将内容宣读了一遍,声音在法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河岸,压过了波涛之声。
“……限尔于明日午时之前,现身于泾河岸边本官所设法坛,接受讯问……若抗命不至……勿谓言之不预!”
宣读完毕,他走到法坛边缘,正对那幽深的河面。
“送达!”
他沉声一喝,将手中那摞沉重的桃木牍,奋力投入河中!
同时,他指尖逼出一缕微弱的国运之气,附着于木牍之上。
木牍入水,并未立刻沉没,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朝着墨家机关术探测出的巢穴方向,缓缓漂去,直至消失在幽暗的水中。
紧接着,张苍取过另一份帛书副本,置于法坛中心的铜盆之中,以火折点燃。
火焰跳跃,吞噬着帛书,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带着这份律令的意志,直上青冥,通达鬼神。
整个河岸,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河面,等待着水下存在的回应。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就在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那龙王是否根本不屑理会这凡人律令时——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电蛇乱舞!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平静的泾河河面,如同沸腾一般,掀起滔天巨浪!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水汽,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神力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从河底轰然爆发,笼罩四野!
“嗡——!”张苍体内玄黄之气自主急速流转,在体外形成一层淡淡的微光,抵御着这股强大的精神冲击。他身后的黑冰台卫士们齐齐闷哼一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但阵型丝毫不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