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嵩山余脉的山谷间,浓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秦军营地中的篝火堆烧得正旺,柴薪里掺了助燃的桐油,火焰窜起三尺多高,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可这跳跃的火光,却也将哨塔上、营地边缘的守军身影,清晰地勾勒在漆黑的背景里,如同活靶子般显眼。
增加了数倍的哨兵如同雕塑般矗立着,手按刀柄,耳朵紧绷,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细微声响——无论是虫鸣、风吹草动,还是远处偶尔传来的兽吼,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营地内,巡逻队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甲胄碰撞的“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次转角、每一处营帐旁的停留,都透着十足的肃杀。
中军大帐内,张苍并未入睡。他端坐于案前,膝上横着那枚刻有“监军”二字的铜印,指尖在冰冷的青铜纹路上缓缓摩挲,闭目凝神,试图捕捉营地内外气息的流动——他能感受到士兵们的疲惫,能察觉巡逻队的警惕,却始终觉得,这片看似平静的夜色里,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般潜伏在暗处。
墨荆则在她那辆特制机关马车旁,搭了个临时的简易工棚。
棚内闪烁着各种仪器幽微的光芒:青铜制的震动传感器连接着细如发丝的铜丝,延伸向营地四周;绘有热能感应符文的帛布铺在木架上,符文的亮度随周围温度变化而波动。
她坐在小马扎上,眼神专注地盯着这些仪器,手指不时调整着传感器的灵敏度,不敢有丝毫松懈。
章邯按剑巡营,玄色铠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面色冷峻如铁。
他不时停下脚步,低声与带队的军官交代:“西侧山坡地势险要,加派两名斥候,注意观察树林动向。”
“粮草营的防火措施再检查一遍,备好沙土和水,以防万一。”
王离及其麾下的刑徒军被安排在了靠近河岸的相对前沿位置,这让他很是不满——他觉得自己该去守卫中军,而非在这“偏僻角落”浪费力气。
可章邯的军令如山,他不敢违抗,只能焦躁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戟,时不时瞪向远处的中军大帐,眼神里满是不甘。
子时刚过,营地中的篝火渐渐弱了些,士兵们经过白日的行军,此刻已困倦不堪,连巡逻队的脚步声都慢了几分,哨塔上的哨兵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的唿哨,如同鬼泣般凄厉,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夜的寂静!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寒意,瞬间让所有士兵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声唿哨,仿佛是夜袭的信号!
紧接着,如同盛夏暴雨倾盆而下、击打在荷叶上的密集声响,无数道凄厉的破空声,从营地四周的山林黑暗中同时爆响!
“嗖嗖嗖嗖——!”
刹那间,成百上千支拖着橘红色尾焰的箭矢,如同漫天飞蝗,从黑暗中倾泻而出!
箭簇裹着浸了油脂的麻布,点燃后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如同流星坠落,向着秦军营地全面覆盖下来!
“敌袭!是火箭!举盾防御!快灭火!”章邯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整个营地!
他的反应快如闪电,话音未落,已拔出佩剑,指向西侧山坡的方向,“亲卫队!随我去西侧!”
训练有素的秦军士兵反应极快,负责防御的盾牌手迅速举起厚重的橹盾,密密麻麻的盾墙瞬间成型,试图格挡从天而降的火箭。
然而,火箭的数量实在太多,覆盖范围太广,如同乌云蔽日般压了下来!
许多箭矢越过盾墙的缝隙,狠狠地扎进了帐篷、辎重车,以及堆放在角落的干燥草料堆上!
“轰!”
“噼里啪啦!”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
帆布制成的帐篷被火箭点燃,瞬间化作巨大的火炬,火舌舔舐着帐篷杆,发出“滋滋”的声响;装载着部分粮草和墨荆备用机关材料的辎重车也被引燃,车上的木箱爆裂,木屑与布料在火中飞舞;营地内多处火头同时窜起,浓烟滚滚,呛得人咳嗽不止,火光映照着士兵们一张张惊怒交加的面孔!
“快救火!用沙土盖!别用水浇油!”一名伍长嘶吼着,率先抱起地上的沙土,向着燃烧的帐篷冲去。
其他士兵也纷纷反应过来,有的提水桶,有的抱沙土,冲向各处火点,营地内顿时一片混乱!
部分士兵下意识地脱离了阵型,跑去扑灭火源,原本严密的防御圈,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就在这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混乱初生的最关键时刻——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营地四面同时响起!
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借着火箭的掩护和营地混乱的瞬间,手持短刀、长矛,悍不畏死地突入了秦军的防御圈!
这些死士与白日遇到的黑衣教徒截然不同:他们装备更为精良,黑色劲装下衬着薄甲,身手更加矫健,攀爬、跳跃间毫无滞涩;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狂热,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与决绝,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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