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西线据点深埋于地下三十层,如同一座倒置的钢铁巨塔,唯有顶端五层裸露于荒芜的地表之上。
所有核心设施皆隐匿于厚重的岩层与装甲之下沉默地运转。
地下十二层——医疗区。
神经性重建医疗舱内充盈着透明的液态营养液,桃枝悬浮其中,细微的气泡偶尔从她唇边逸散,苍白的面容在微光下近乎透明。
医疗舱厚重的观察窗外,林安静立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衬衫与熨帖的西裤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微敞的衣领下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本该是冷月般清俊的模样,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透着刺骨的冷意。
他的目光潮湿地落在医疗舱内那个纤瘦脆弱的身影上,触及她苍白的面容时,不受控制地想起她初到北部黑塔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气色孱弱。
后来她把自己养得很好,当他随队回到黑塔时,见她已是面色红润......而今,看着她生机微弱的样子......他面上依旧冷淡,但那紧抿的薄唇与深蹙的眉头,却泄露了心底的沉重的波澜。
在他身侧半步之外,格尔德如同一尊蒙尘的雕像般僵立着。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棕发此刻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他低垂的视线前轻轻晃动。
桃枝向导已昏迷整整一天一夜......
他微微低着头,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直线,脏污的作战服下,肌肉贲张起伏。轮廓锋利的脸上新添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而那双紧盯着医疗舱的琥珀色眼瞳深处,正翻涌着难以平息的自责,以及某种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格尔德队长。”
林安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字字如刃,带着直接的问责。
“在你眼皮底下,让她去做这种事,一个D级向导接近一个彻底兽化的SS级哨兵,进行一场无人知晓、也绝无成功先例的净化。”
林安的视线从桃枝身上缓缓移开,落在格尔德身上。
“你的职责是什么?仅仅是跟在她身后?在她做出致命的错误决定时你竟不阻止她吗?”
格尔德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声音冷硬沙哑:“......是我的失职。”
他没有辩解,也无法辩解,一种无声而沉重的负罪感,彻底笼罩了他高大的身躯。
林安的视线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愈发冰冷,声音里凝绕着压抑的后怕与怒意:“看看结果!格尔德!这就是你‘尽职’护卫的成果!她现在躺在神经重建舱里!精神力枯竭,神经元断裂!而那个她拼上命去救的哨兵......”
他骤然顿住,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痛心。
格尔德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绷得一片惨白。
林安不再看他,倏然转身重新面向医疗舱。
“你的失职,等桃枝向导脱离危险后,指挥部自有决断。”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现在,滚出去,守好门口。”
格尔德身体僵硬了一瞬,北部黑塔派遣至西线的人员中,此刻拥有最高权限的,正是林安向导。
他猛地挺直背脊,敬了一个标准却僵硬无比的军礼,哑声道:
“是!”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医疗舱内的身影,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空气中再次陷入静默。
林安看着那无知无觉的少女,声音低哑,如同叹息般:“为什么?桃枝......为了一只野兽,值得吗?”
他沉默良久,再度开口:“但你,做到了帝国记载中从未有人做到的事。”
“快点醒来吧,桃枝。”
*
桃枝的意识昏沉中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她眨了眨眼,茫然的思绪逐渐聚拢。
她是怎么了?
掀开身上的被子,她赤足踩在恒温的地板上,一种久睡后的慵懒与神清气爽的感觉蔓延全身。
她踱步至窗边,窗外是一片宜人的风景,绿树成荫。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桃枝眯起眼,把脸凑近玻璃。
三秒后,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嘛~是假的啊?”
桃枝在病房里溜达了一圈,最终在卫生间里找到一双软底拖鞋。套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门边,推开一条缝,狗狗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
正对上弗里茨灰蓝色的眼睛。
“嗨,弗里茨。”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
弗里茨看着桃枝水润漂亮的黑眸,他俯身与她平视,笑看着她:“桃枝向导,你终于醒啦。”
“我昏迷了很久吗?”
与弗里茨的一番交谈后,让桃枝终于了解到自己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一切。
原来,那天她在为费特进行深度净化的过程中,因力竭而晕倒......所幸,畸变种的危机很快被解决,抵达西线据点后,她便被紧急送入了医疗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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