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如潮水般退去,身后的传送门发出一声如同琉璃被碾碎的哀鸣,彻底湮灭于虚无。空间的残片像黑色的雪花般飘落,尚未触地便已汽化,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臭氧味和金属冷却后的腥涩。
烬生、血瞳,以及那位沉默得如同锈蚀雕像的机械医师(净除队长),三人并未抵达预想中的安全屋或任何已知的废墟。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绝对规则的球形空间里。四壁是某种吸收一切光线的哑光黑金属,光滑得映不出丝毫倒影,只有无尽的黑暗。穹顶之上,无数纤细如血管的能量线路交织成一片虚假的星空,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微光,如同无数只毫无感情的眼睛,凝视着空间的中央——那块悬浮在半空,正流淌着柔和蓝色辉光的磁欧石。
“坐标错误。一个未被记录的方舟前哨站,或……某种高阶隔离舱。”长明种AI的声音在烬生脑内响起,少了平日的绝对笃定,多了一丝基于异常数据的谨慎推演,“结构完整性极高,能量网络处于休眠维持状态,但生命探测为零。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建议最高级别警戒。”
血瞳那双螺旋状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缓缓扫过整个空间。她鼻翼微动,吸入的空气带着一种陈年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却奇异地纯净。“没有菌毯的腐臭,也没有逻辑瘟疫的金属腥甜。这里的‘干净’,很不寻常。”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以及一丝对未知环境评估后的讶异。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的武器握柄,这是她面对未知威胁时的小动作。
净除队长则像一尊锈蚀的雕像,唯有他腕部记录仪发出的极细微的“嘀嗒”声,以及液压钳义肢无意识开合时产生的、压抑的金属摩擦声,证明着他的存在与持续的观测。他的目光,如同两束校准中的探照灯,在磁欧石和周围绝对光滑的墙壁之间规律移动,似乎在计算着某种潜在的威胁系数或结构弱点。他手臂上那个通常显示生命体征的微型指示灯,此刻正稳定地闪烁着绿色,但仔细看,那绿色深处似乎夹杂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不祥的黄色脉动。
烬生的全部感官,却被中央的磁欧石牢牢攫取。它比在逻辑圣殿遗址时更加“活跃”,那蓝色的光芒仿佛有了呼吸的韵律,一种温暖而古老的生命力在其中流淌。他体内那脆弱平衡的三角——淡蓝的逻辑火焰、血红的织雾之力、以及胸口母亲项链所维系的那点微弱的“调和”白光——在此刻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和谐。尤其是背后的永夜钢脊柱,传来一阵阵温热而平稳的脉冲,不再是改造带来的异物感,反而像第二颗沉睡的心脏被轻轻叩响。
他下意识地迈步上前,动作因内心的某种牵引而略显滞涩。他伸出那只覆盖着细微疤痕与金属接口的右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探向磁欧石光滑冰凉的表面。
没有能量屏障的灼痛,没有信息冲击的混乱。当他的指腹真正触碰到那晶体时,预料中的任何反应都未发生。然而,下一瞬,一股庞大、精纯、却温柔得令人想落泪的洪流,绕过了他所有的意识防御和生理义体过滤系统,如同温暖的血液直接注入心脏,涌入了他的意识最深处。
那不是冰冷的数据流,不是编码的知识,也不是邪神的低语。那是一段段被时光封存、属于早已逝去时代的情感记忆碎片,以最原始、最不加修饰的姿态呈现。
他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金色的麦田里追逐红色的蝴蝶,笑声清脆得像风吹铃铛。阳光的味道,麦秆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听到:寂静的图书馆角落,两个年轻人靠在一起,书页泛黄,他们分享着同一副耳机,指尖偶尔相触,空气中弥漫着羞涩的甜蜜和心跳的轰鸣。
他感受到:一位白发老工匠,在完成毕生最得意作品——一只精巧的机械鸟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的微微颤抖,那眼中混杂着疲惫、骄傲与无限眷恋的泪光。
这些记忆,来自无数个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陌生灵魂,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此刻却如此真切地在烬生的意识中重演。它们没有被逻辑编码,没有被混沌污染,只是作为“情感”本身,纯粹地存在着。
“原来……是这样……”烬生轻声呢喃,声音因灵魂的震颤而沙哑。他明白了,为何长明种视其为低效噪声,织雾者难以完全同化。“磁欧石……它不仅仅是能量源……它是容器,是……人类情感的琥珀。”
就在烬生触碰磁欧石的瞬间,血瞳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针刺痛。她的螺旋瞳孔急剧收缩成两个恐怖的深渊,脸上血色尽褪。“……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气音,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皮肤,“比菌毯的低语更吵……比逻辑火焰更刺眼……”她感受到的不是有序的数据,而是纯粹情感的洪流,这对她混沌的感知体系而言,是一种陌生而剧烈的“污染”。她踉跄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烬生的手臂,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弯曲,带着一种审视与占有的意味:“你……引来了什么?这不是净化的力量……这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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