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尘砾,像无数细小的针,刺穿着烬生跪地的膝盖,寒意穿透皮肉直抵骨髓。他怀中沉甸甸的重量,是父亲最后的轮廓——那颗冰冷的头颅。破损装甲边缘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他大腿的肌肉里,带来一阵阵钝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息:焦糊的电路板味如同烧坏的橡胶,冷却液泄漏的微甜腥气,再底下,是更深邃的铁锈和某种生命消散后特有的、冰冷的**气味,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永夜废土气息。父亲半睁的右眼,瞳孔浑浊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珠,空洞地映照着头顶那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烬生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只眼睛上,指尖几乎要嵌入冰冷装甲的缝隙里。在那非人折磨的尽头,父亲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微弱人性回光,此刻成了扎进烬生灵魂最深的毒钩——它冰冷而锋利,带着未解的谜团和扭曲的父爱残硬,比背后的伤口痛上千百倍,让他只想嘶吼。
又一次剧烈的痉挛从胃部上涌,喉咙像被砂砾反复刮擦,灼热的胆汁带着一股呛人的苦涩涌上,舌根麻木得尝不出味道。他只能徒劳地弓起身子,像一只濒死的虾。每一次抽搐都牵动全身的伤口,后背撕裂的疼痛混合着自深渊涌上的寒意,让他牙关打颤。但这颤抖并非源于温度,而是支撑他世界的梁柱轰然断裂后,灵魂深处那个巨大空洞引发的剧烈震荡。他死死搂着父亲仅存的躯干——冰冷、坚硬、被蓝火灼烤成扭曲焦炭的金属与骨骼。温热的液体——汗水、泪水、或是后背渗出的血水——混杂着冰冷的金属粉屑,在他手臂上凝成一层滑腻肮脏的泥垢。这触感,像被裹在裹尸布里。
不能死在这儿……不能像父亲一样……埋在这片以清除者身份倒下的废土上…… 这念头微弱得像风中的火星,却在烬生意识的焦土上倔强燃烧。父亲残骸里那点微光,是必须握住的答案!这执念压倒了恐惧,盖过了眩晕,成了支撑这残破躯壳的唯一支柱。
他喉头滚动着血沫,咬紧牙关,试图用麻木的双腿撑起身体。膝盖传来针刺般的酸麻,小腿肌肉僵硬得如同铁块。一个趔趄,怀中的残骸滑落,“哐当”一声闷响砸在冰冷的金属碎砾上。那颗头颅翻滚了半圈,焦黑的右脸朝上,那只浑浊的眼睛正对着他,仿佛在无声质问:这就是我的结局?你也要如此?
这景象,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烬生摇摇欲坠的神经。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到扭曲、完全不似任何自然生物能发出的嚎叫,如同无数破碎金属片在高频摩擦,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永夜的死寂,从四面八方的黑暗废墟中兜头罩下!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破坏欲,更裹挟着一种诡异的……秩序被强行扭曲的震颤感!
烬生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布满血丝的独眼(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地扫向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唰!唰!唰!
三道猩红的光点,如同地狱熔炉瞬间开启的窥孔,无声地在周围倒塌巨墙的顶端骤然点亮!紧接着,脚下传来高频嗡鸣般的震动,细小的金属碎砾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安地跳动、弹起。三条黑影,带着一种非人的、无视惯性的流畅和绝对的精准,如同三道沉重的黑色闪电,从不同方向的断壁残垣顶端无声地扑跃而下!
砰!砰!砰!
沉重的金属脚爪狠狠扒在碎砾地上,发出刺耳的、类似巨型钝器刮擦金属表面的刺啦声。三道黑影精准地落点,形成一个冰冷的死亡三角,将烬生死死围在中心!
它们根本不是狼!
“猎魂犬-II型。逻辑熵增幅畸变体,目标识别完成。”一个冰冷、平板、纯粹由合成电子音编织的声音,毫无情感地从上方的高处传来,仿佛死亡通知单的宣读。烬生猛地抬头。不远处一个被冲击波掀翻的巨型冷却塔钢架上,一个瘦长的、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装甲、面部只有一条横贯的狭缝式观察镜的身影,像只巨大的金属蝙蝠倒悬在那里。它手中端着一杆结构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器,冰冷的枪管上,几点幽蓝的指示灯如同毒蛇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闪烁。“高污染目标锁定。同步清除程序启动。”
这三只“猎魂犬”约有一人高。肮脏的哑光合金装甲板如同厚重的鳞片覆盖全身,关节处却撕裂开来,裸露着粗大、盘虬缠绕着血红色液压管的金属肌腱,散发出机油和腐朽血肉混合的怪味。它们的头部被简化成一个光滑的半球形传感罩,三颗血红的复眼呈等边三角排列,散发着纯粹的、不带任何生物情绪的冰冷光芒。背部微微拱起,延伸出两条狭长、如同巨蝎尾刺般的副肢,副肢尖端萦绕着不祥的、噼啪作响的幽蓝电弧光。最骇人的是它们敞开的胸腹核心——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一团在透明强化容器里缓慢旋转、散发着暗沉红光的光球!那光球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点在进行着混乱的产生与湮灭,永不止息,正是它们驱动力的来源——“熵核”!它们的动作没有任何生命应有的迟疑或试探,精确得如同设定好的死亡程序,猩红的三只电子复眼像锁定靶心的十字,牢牢钉在烬生身上,散发出冰冷的、程序化的猎杀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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