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营中民心如火,忠诚可鉴,但这股力量需要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威慑,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王审知深知,郑珏之流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的反扑很可能伴随着外部势力的军事压力。因此,在稳定军心、争取民意的同时,另一项工作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优先级进行——加速军备,尤其是核心武器的生产。
离开流民营后,王审知马不停蹄,直奔位于泉州城东郊、戒备森严的天工院军械坊。这里与流民营的烟火气息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金属和桐油的味道,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木料加工声、以及偶尔低沉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粗粝而充满力量感的工业交响。
把守坊门的士兵见到王审知,立刻肃然行礼。王审知径直走入,巨大的工棚内,炉火正红,赤膊的工匠们汗流浃背,正围绕着各种器械忙碌着。而在最里面,专门用于火器研发和制造的隔离区域,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对着一个刚刚冷却的金属管状物大发雷霆,正是大匠鲁震。
“废物!都是废物!这膛线是怎么刻的?深浅不一!这要是炸了膛,是要弟兄们的命吗?!”鲁震的咆哮声如同打雷,他面前几个年轻工匠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地上,散落着几个有明显瑕疵的铁管。
“鲁大匠,何事动怒?”王审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鲁震猛地回头,看到王审知,脸上的怒容稍敛,但依旧气呼呼地指着地上的废品:“大人,您来得正好!瞧瞧!这批枪管,十根里面有三根不合用!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把雷火营全换装完毕?还有那野战炮,炮身铸造总是有砂眼,强度不够!急死某家了!”
王审知蹲下身,捡起一根废枪管,仔细看了看内壁的刻痕。他对具体工艺不如鲁震精通,但基本的原理和标准是清楚的。他放下枪管,没有责怪工匠,而是平静地问:“问题出在何处?是镗刀不够锋利?还是固定不稳?或者是钢材本身的问题?”
见王审知没有一味斥责,反而切中要害地询问原因,鲁震的火气消了些,闷声道:“都有关系。刻膛线的镗刀磨损太快,钢材杂质还是多了点,韧性不足,容易崩刀。工匠们手艺也有高低,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这精细活儿,比打刀剑难多了!”
王审知点了点头。工业化早期的军械生产,质量和效率确实是最大的瓶颈。他站起身,对那几个惶恐的年轻工匠温和地说:“不必过于紧张,新事物总有难关。鲁大匠要求严格,是为你们好,更是为前线将士的性命负责。下去好好总结,找出问题所在。”
年轻工匠们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
王审知这才对鲁震正色道:“鲁大匠,你的焦急,我明白。如今局势你也清楚,大帅新丧,内外敌人都在盯着我们。雷火营和未来的火炮,是我们最大的依仗。军械生产,一刻也不能耽误,质量更是性命攸关。”
鲁震重重叹了口气,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大人,某家岂能不知?只是看着这慢吞吞的进度,心里憋得慌!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八只手来!”
“光着急没用。”王审知环视着忙碌的工坊,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来自现代的管理和工程知识,“我们需要从根子上想办法,提高效率和良品率。”
他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拿起炭笔,在一张草纸上边画边说:“第一,标准化。我们不能指望每个工匠都做到完美。要把最优秀的工匠集中起来,成立一个‘工艺定型组’,专门负责研究和确定每一道工序的最佳做法和标准,比如镗刀的角度、推进的速度、淬火的温度和时间,形成明确的‘工艺卡片’。然后,让其他工匠严格按照卡片操作,减少因人而异的误差。”
鲁震眼睛一亮:“就像大人以前说的,那个……控制变量?”
“对!”王审知赞许道,“第二,分工协作。现在一个工匠从头做到尾,效率低,且容易疲劳出错。我们可以把制造过程拆解成不同的工序,比如专门有人负责锻造毛坯,有人负责镗孔,有人负责刻膛线,有人负责组装检验。每个工匠只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部分,熟练度会大大提高,这就是‘流水作业’。”
鲁震听得连连点头,他虽是大老粗,但多年工匠经验让他瞬间明白了这种分工的好处。
“第三,工具革新。镗刀磨损快,我们就多备几套,成立专门的磨刀组,保证工具始终锋利。还可以尝试制作一些固定的夹具和模具,减少人为操作的不稳定性。比如刻膛线,是否可以设计一个带导轨的稳定架,让镗刀只能沿着既定轨迹运动?”
“妙啊!”鲁震一拍大腿,兴奋起来,“某家怎么没想到!做个架子,肯定比手稳当!”
“第四,激励与责任。”王审知语气严肃起来,“从现在起,军械坊实行‘计件赏格’与‘质量追责’。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数量多、质量优的工匠小组,额外重赏!但出了废品,不仅要扣除工钱,还要追究责任,查明是材料问题、工具问题还是操作问题,避免同样错误重复发生。我会让陈长史拨专款用于此项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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