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枫叶的红,漫过山顶的石阶时,像给青石板铺了层绒。妮妮背着枣木盒走在前面,木盒的铜锁在风里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里面新添的拓片边角微微翘起,像藏着雀跃的心跳。阿哲提着工具箱跟在后面,帆布袋子上沾着点枫木屑,红得像谁不小心撒了把胭脂,他手里还攥着张叠好的宣纸,是昨晚画的“共生会”布置图,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皱,却透着股认真的暖。
“等等,你围巾歪了。”阿哲伸手帮妮妮理了理藏青围巾的流苏,指尖触到她耳后的碎发,带着点山风的凉。两人的“木花共生”木牌在腕间相撞,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鸟雀扑棱棱掠过枫树冠,带落几片红叶,像给他们的路撒了把碎火。
山顶的枫树林比去年红得更烈。老枫树的枝桠向天空伸展,红叶堆得密密实实,风过时,叶浪翻涌,像燃得正旺的篝火,把流云都染成了暖红色。青石旁已经支起了块旧门板,是陈先生从学校借来的,上面铺着王婶织的靛蓝粗布,布纹里还留着点槐花染的浅黄,像把春天的影子也请到了秋天。
“妮妮姐姐!”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呼喊,像串银铃滚过石阶。陈先生牵着几个孩子走来,孩子们的书包上都别着枫叶书签,小雅的辫子上还别着片完整的红叶,红得像朵小火焰。毛豆怀里抱着本画夹,封面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木盒,旁边写着“共生卷”三个字,笔画里还留着被橡皮擦过的痕迹。
“我们带了画!”毛豆举起画夹,里面的纸页哗啦啦响,每张画上都画着枫叶,有的涂成了金色,有的混着蓝紫,最妙的是小虎的,他在枫叶背面写了行字:“时光像红薯一样甜”,字迹被口水洇了点,却透着股憨直的暖。
妮妮蹲下身,小心地抽出画纸,指尖拂过孩子们稚嫩的笔触:“这些画比山顶的枫还好看。”她从木盒里取出拓印工具,“咱们把它们拓下来,贴在木盒内壁上,以后打开木盒,就像听见你们在说话。”
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陈先生笑着帮她按住画纸:“我就说他们昨晚熬着不肯睡,准是在偷偷画这个。”他从帆布包里拿出台旧相机,黄铜镜头被擦得发亮,“这是我年轻时用的,今天特意带来,给咱们的‘共生会’留个影,等洗出来,也拓进木盒里。”
说话间,山路上传来拐杖敲石的“笃笃”声,张爷爷拄着槐木杖走来,杖头的铜箍在红叶间闪着光,王婶跟在他身后,手里的布包鼓鼓囊囊的,飘出烤红薯的甜香,大黄狗叼着个竹篮跑在最前面,篮子里装着新织的围巾,藏青的、枣红的,堆得像团彩虹。
“人齐了人齐了!”王婶把布包往门板上一放,掀开时,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来,红薯个个烤得流油,表皮焦脆,上面还留着她用指甲掐的小十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加了点桂花糖,你们尝尝。”她眼睛一亮,瞥见孩子们的画,“哟,这枫叶画得比真的还精神!小雅这朵小雏菊,刻在书签上肯定好看。”
张爷爷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打开竹篮,里面是叠整齐的刻刀和砂纸,还有今年新采的枫叶,叶片完整,红得像绸缎。“李叔一家子快到了,”他喝了口随身带的槐花茶,“早上碰见他们,正给梨木牌裹红绸子呢,说要让新人亲手刻最后一笔。”
话音刚落,就见石阶下走来一行人。李叔穿着件簇新的蓝布衫,李嫂的鬓角别着朵干荷花,中间的年轻人手牵着手,小伙子手里捧着块梨木牌,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欢,姑娘穿着件浅粉裙子,裙摆沾着点枫屑,像落了片晚霞。
“让大家等久了!”李叔笑着拱手,把梨木牌放在门板上,红绸一解,浅黄的木牌在红叶映衬下,像块浸了蜜的玉,上面的“梨荷共生”纹样已经刻好,莲茎缠着梨枝,喜鹊衔着花,就差最中间的落款。
阿哲拿起刻刀,递给小伙子:“这最后一笔得你自己来,把心意刻进去,木牌才活得起来。”小伙子的手有点抖,姑娘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两人的影子在木牌上叠在一起,像株并蒂莲。刻刀落下时,梨木的清香混着枫叶的甜漫开来,“不离不弃”四个字渐渐显形,笔画里还留着两人微微的颤抖,像把心跳刻进了木头里。
孩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小雅踮着脚,辫子上的红绳扫到李嫂的手背:“李婶,这木牌会一直香吗?”李嫂笑着摸摸她的头:“会啊,就像咱们的日子,越久越甜。”陈先生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把这幕收进了镜头,红叶落在新人肩头,像时光撒下的祝福。
妮妮拿起画笔,快速勾勒着这温馨的场景:新人交握的手悬在木牌上方,孩子们的笑脸挤成一团,张爷爷的藤椅旁堆着红薯皮,王婶正给李嫂递茶碗。笔尖蘸了点赭石,在画纸边缘添了片飘落的红叶,像给这帧时光盖了个章。
“共生会”正式开始了。大家围坐在青石旁,手里捧着热乎的红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故事。李嫂从布包里取出个旧木梳,梳背刻着朵残荷,是她婆婆传下来的:“这梳了三十年了,齿都磨圆了,却越梳越顺,就像日子,磨着磨着就暖了。”张爷爷摸着槐木杖,说起年轻时和奶奶在老槐树下刻木牌的事:“那时她总嫌我刻的花太板,说要像槐花那样,带着点风的劲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