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月色像被磨亮的银纱,轻轻铺在妮妮小姐姐家的院子里。那银纱似从九天垂落,带着清辉的凉意却又不失温柔,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织就的素色绢帕,细腻得能拂去人心头的尘埃。它拂过院角的青苔,给那片深绿镀上一层朦胧的白,青苔仿佛也敛了往日的苍劲,变得柔软起来;漫过阶前的青石板,石板上经年累月的纹路被月光填平,只余下一片温润的光;连墙角蜷缩的秋虫都被裹进这朦胧里,敛了声息,生怕自己细微的鸣唱惊扰了这月光织就的梦境。
妮妮坐在藤编摇椅上,这把椅子是祖父留下的念想。藤条早已被岁月摩挲得发亮,呈现出深沉的棕黄色,每一道纹理里都藏着木质的温润与时光的沉淀。她轻轻晃动着椅子,藤条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时光在耳边低语。手中握着的蒲扇,扇骨是陈年的竹材,泛着淡淡的乳黄色,边缘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没有一丝毛刺。扇面上绣着的桂树,是母亲年轻时亲手绣的,枝桠蜷曲有致,仿佛在月光下伸展着腰肢,细碎的花瓣像是被巧手捻缀上去的,在月光下映出浅浅的影。随着扇动的弧度,那影子也轻轻摇晃,恍若桂树真的在这月色里活了过来,慢悠悠地舒展着枝叶。
院中的桂树开得正盛,是母亲三十年前亲手栽下的。那时母亲还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抱着小小的桂花树苗,在院子里选了块向阳的地方,一锹一锹地挖坑、培土,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如今,这桂树已亭亭如盖,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像一把撑开的绿伞。细碎的黄花藏在墨绿的叶片间,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金,又似夜空中缀满的星子,密密麻麻,闪着柔和的光。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下,像一场金色的细雨,飘在石桌上、摇椅上,落在妮妮小姐姐的发间、肩头,带着若有似无的痒,像母亲温柔的指尖在轻轻触碰。
桂花的香气如温柔的网,一层一层把整个院子都裹了起来。初时是清浅的甜,像刚化开的冰糖水,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入夜后,那甜便愈发醇厚,像陈年的蜜,钻进鼻腔,漫进喉咙,连呼吸都变得甜丝丝的。风里也载着这沁人的香,拂过脸颊时,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带着熟悉的温度与安心。妮妮深吸一口气,那香气便顺着鼻腔钻进心底,抚平了她心中些许的躁动。
石桌上摆着母亲最爱的白瓷盘,盘沿绘着淡淡的缠枝莲纹,历经几十年的岁月冲刷,釉色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划痕。盘子里放着几块桂花糕,是妮妮下午刚做的,还带着温热的余温。糕点的边缘微微泛黄,是面粉与桂花融合后的自然色泽,表面撒着些许干桂花,像是给这软糯的糕点缀上了一层碎金,精致又诱人。
今天是妮妮的生日,往年这个时候,朋友们总会提着各式各样的蛋糕、带着包装精美的礼物来家里。屋里瞬间就被热闹填满——有人会叽叽喳喳地讨论蛋糕的款式,比较着谁的礼物更有创意;有人会忙着拆礼物,惊叹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会拉着妮妮唱歌,五音不全的调子也能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像银铃般在屋里回荡,连空气都裹着奶油与欢乐的甜,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机与暖意。
可今年,朋友们都有事——有的要赶最早一班的高铁去外地出差,电话里还能清晰地听到高铁站的广播声和人群的嘈杂声,她匆匆说完祝福与抱歉,便被匆忙的脚步声打断;有的要陪孩子去游乐园,语气里满是对孩子的迁就与无奈,说孩子念叨了好几天,实在不忍心拒绝;有的刚换了工作,留在公司加班熟悉新业务,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说新岗位的压力很大,不敢有丝毫懈怠。昨晚,她们接连打电话来道歉:“妮妮,抱歉啊,今年实在没法陪你过生日了,等我回来一定给你补个比去年还大、还好看的蛋糕。”
妮妮握着听筒,脸上带着笑意,轻声说:“没关系呀,你们忙自己的正事要紧,工作和家人都比我的生日重要。我一个人在家看月亮、闻桂香,也挺惬意的。”挂了电话的瞬间,屋里的热闹仿佛被一下子抽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时光在慢慢流淌,每一声都敲在妮妮的心上。她坐在窗前,目光落在院中的桂树上,月光洒在枝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风吹过的院子,冷冷清清的,连秋虫的鸣叫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了这份沉寂。母亲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出来,脚步稳健,没有丝毫拖沓。“别愣着啦,刚晾好的蜂蜜水,不烫嘴,配着你做的桂花糕正好。”母亲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熟悉的温暖。妮妮抬起头,看着母亲——她的头发虽添了些银丝,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背挺得笔直,完全看不出已年过六旬;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却透着健康的红润,说话时眼神明亮,满是精神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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