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感应用 第59章 王哲的肯定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在张涛狂想落地的那一刻凝固了，随后又被激烈争论的声浪搅动得灼热而稀薄。白板上那幅潦草却野心勃勃的架构图，像一道刚刚被强行撕开的时空裂缝，透过它，团队成员窥见了一个既令人神往又危机四伏的未来。争论的焦点，始终围绕着“可行性”与“风险”这两个极点剧烈振荡。就在怀疑与担忧即将占据上风，即将把那团初生的思想之火扑灭于理性的冰水之中时，一直沉默如磐石的王哲，缓缓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跳的节拍上，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没有立刻看向白板，而是先走到了张涛面前。此时的张涛，如同一个耗尽了所有魔力的法师，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巨大的黑眼圈诉说着他昨夜如何与思维深处的巨兽搏斗，唯有那双躲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睛，还残存着一点希冀的星火，在不安地闪烁。他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王哲伸出手，并没有拍向张涛的肩膀，而是轻轻拿起了他面前那本沾着咖啡渍的《认知神经科学前沿》，随手翻动了几页，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大脑扫描图和神经网络模型。他的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却像一种无声的仪式，将众人纷乱的思绪暂时拉了回来。

“李壮，”王哲的声线平稳，首先看向团队里最注重实际工程落地的伙伴，“你担心传感器精度和算力瓶颈，认为这是异想天开。没错，以我们实验室现有的硬件条件，直接实现张涛的构想，无异于试图用鱼竿去钓起深海巨鲸。”他话锋一转，指向架构图中那个被命名为“记忆标记索引”的核心模块，“但你是否注意到，张涛提出的，并非蛮干式的全量数据采集，而是一种‘特征提取’与‘动态模拟’的全新范式？这更像是在使用一种精密的‘神经探针’，去读取大脑这部超级生物计算机在运行特定‘记忆程序’时，最关键的几行‘源代码’和‘初始变量’。我们不需要复制整个海洋，我们只需要理解并模拟驱动浪潮的那股核心引力。”

李壮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王哲的比喻让他一时语塞，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层的技术性思考。

王哲随即转向苏小蕊，她的担忧最为沉重，关乎伦理与存在的边界。“小蕊，你提到的记忆**、意识篡改风险，乃至‘人造记忆’对‘真实自我’的侵蚀，这些都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我们必须直面、甚至需要提前立法思考的‘普罗米修斯之火’。”王哲的语气变得极为郑重，他引用了一句充满东方智慧的古老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深意在空中回荡，“我们旧有的‘记忆快照’，是给予用户一条条冰冷的、过去的‘鱼’。而张涛所设想的‘活记忆’，是尝试赋予用户一种能够重新‘垂钓’、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培育’记忆过程的能力——这本身就是对记忆本质，对其动态性和可塑性的一种更深层次的尊重和还原。危险与否，不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持火种者，是怀揣敬畏，还是肆无忌惮。”

苏小蕊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王哲没有否定她的担忧，而是将之提升到了一个关于“工具哲学”的层面，这让她感到自己的立场被深刻理解，而不仅仅是被视为保守的绊脚石。

最后，王哲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张白板，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冷静洞察，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虔诚与热忱。他走近几步，拿起一支蓝色的白板笔，在张涛那纷乱的图示旁，清晰地画下了一个向上的箭头，并在箭头旁写下了两个词：“迭代”与“进化”。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我们‘瞬忆’一路走来，从最初的概念验证，到如今面临产品化重构，我们始终是在一条被前人或多或少探索过的道路上进行优化。我们是在‘改良’。但今天，张涛提出的，是一条无人踏足的全新路径。这不再是改良，这是‘进化’。”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如果我们只满足于做一家成功的‘技术应用公司’，那么固守‘记忆快照’，将其打磨到极致，足以让我们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但如果我们内心还燃烧着哪怕一丝成为‘时代先驱’的火焰，还渴望去触碰那些定义未来科技形态的底层逻辑，那么，张涛指出的这个方向，就是我们无法回避，也必须踏上的‘应许之地’。”

王哲的超感能力，在此刻并非用于读取具体想法，而是让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整个团队情绪场中那细微的波动——从最初的震惊排斥，到被理性分析部分说服，再到此刻，一种被宏大愿景所点燃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他能“听”到那沉默之下，思想坚冰碎裂的清脆声响。

“因此，”王哲做出了最终的决断，声音斩钉截铁，“我决定，即刻启动‘深潜者’前沿探索项目。由张涛全权负责技术路径的探索与验证。李壮，你抽调核心工程骨干，配合进行硬件接口的极限压力测试，我要知道我们现有技术的天花板究竟在哪里。苏小蕊，你牵头成立一个平行的伦理与法律风险评估小组，同步研究‘活记忆’可能引发的所有潜在问题，并开始草拟相关的安全使用规范和伦理准则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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