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感应用 第214章 冰炭同器

瑞士，日内瓦湖畔的一处高度保密的康复中心。王哲站在全景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在晚风中泛起细密波纹的墨色湖面。他脸上的灼伤已在生物凝胶的作用下基本愈合，只留下几道浅粉色的新肉痕迹，但神经毒素导致的指尖微颤，却顽固地提醒着他那场未遂的袭击。比身体创伤更令他困扰的，是意识深处某个不受控的回响——那个在生死一线间，自己嘶哑吼出的代号：“雅典娜”。

林婉婷端着医疗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神经修复药剂和更换的敷料。她的步伐依旧精准，妆容一丝不苟，唯有眼底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以及比平日更紧抿的唇角，泄露了连日来的高压。

“该换药了。”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王哲顺从地坐下，伸出受伤的手臂。林婉婷熟练地拆开旧敷料，动作轻柔而专业。当她的指尖无意间掠过他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微涩气息，以及一种更为粘稠的、难以名状的张力。

“袭击者的溯源有进展吗？”王哲打破沉默，试图将气氛拉回安全的公事范畴。

“线索指向一个名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激进技术解放组织，但背后资金流复杂，有传统能源和军工复合体的影子。”林婉婷一边低头操作，一边汇报，声线平稳得像在念报告。然而，当她看到王哲手臂上那几处因腐蚀性气雾留下的、比脸上更深的伤痕时，她的呼吸不易察觉地紊乱了一瞬。这些伤痕，离主动脉那么近。

就在她用棉签蘸取特效修复液，小心翼翼涂抹在那些伤疤上时，王哲因为药剂刺激微微抽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林婉婷内心深处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她的手猛地一顿，棉签掉落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突然抬起头，平日里冷静如冰湖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剧烈的波澜，声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当时那把粒子刃，离你的颈动脉只有两厘米？！知不知道神经毒素再浓一点点，就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王哲怔住了，他从未见过林婉婷如此失态。

“我们制定那么多预案，‘烛龙’监控了无数数据，‘鸿蒙’推演了成千上万种可能…可是…可是…”她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差点就真的失去你了！”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代号“雅典娜”的执行官，只是一个在恐惧后怕中情绪失控的女人。这份失控，源于连日来的忧惧，源于那个代号在她心中激起的复杂回响，更源于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超越了同事界限的关切。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敦煌数字修复实验室的苏小蕊，收到了一条经由多重匿名节点加密、无法追溯源头的讯息。附件是一张高分辨率照片。

照片背景是王哲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下榻的酒店套房书房。时间是夜晚，窗外是苏黎世的璀璨夜景。王哲靠在书桌旁，微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全息文件，显然正处于深度思考的疲惫状态。而林婉婷站在他身侧，微微倾身，手指正指向文件某一处，似乎在解释什么。这本身是一张极其正常的工作照。

然而，拍摄的角度极其刁钻。镜头的焦点微妙地落在林婉婷那只戴着铂金星轨手链的手腕，以及她看向王哲侧脸时，那被光影渲染得似乎带着超越工作范畴的专注与柔和的眼神上。照片右下角，甚至隐约可见王哲那件随意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与林婉婷的西装外套并排挂着。

没有露骨的亲密，却充满了引人遐想的细节。尤其是那张力十足的眼神，以及那并排的外套，在苏小蕊此刻的心境下，被无限放大。她静静地看着照片，许久，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王哲微蹙的眉心，然后，默默地将讯息彻底删除。仿佛要将这段日渐沉重的牵绊，也从心底一并抹去。《四十二章经》有云：“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 她感到那“忧怖”已如藤蔓缠绕灵台，需以慧剑斩之。

外部压力接踵而至。就在王哲遇袭事件余波未平之际，由北美及欧洲部分传统产业巨头游说团牵头，联合七家主要评级机构，突然发表共同声明，以“核算标准存在主观不确定性”、“可能引发市场不公平竞争”、“加重企业合规负担”为由，宣布暂缓采纳《星际会计准则》，并呼吁重新审视其框架。这记来自资本规则堡垒内部的闷棍，比任何恐怖袭击都更让王哲感到窒息。这意味着，他试图为文明未来设立的“度量衡”，在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面前，正面临被束之高阁的命运。

康复中心临时改造成的战略会议室里，气氛降到了冰点。王哲、林婉婷（已恢复冷静），以及通过全息投影接入的苏小蕊，三人共同商讨应对之策。然而，分歧从一开始就尖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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