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感应用 第100章 裂痕初现

“釜底抽薪”带来的资金链骤然绷紧，如同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这声音不仅回荡在空荡荡的公司账户上，更清晰地传导至“哲牛”内部每一个成员的神经末梢。当生存的压力超越理想的炽热，当外部的重锤持续敲击，那曾经在一次次危机中淬炼得看似坚不可摧的团队铠甲，终于无可避免地显现出第一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

裂痕首先体现在人员构成的松动上。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开放式办公区那些尚显稚嫩的新面孔间悄然蔓延。当“磐石”暂停投资、下月薪资发放可能困难的小道消息（尽管苏小蕊极力封锁，但此类消息总有不胫而走的魔力）开始流传时，一些抗压能力较弱、或本就抱着“淘金”心态加入的员工，眼神中开始闪烁不定。

人力资源部经理面色沉重地向苏小蕊汇报，短短三天内，已收到七份正式离职申请，还有更多人私下在接触猎头。一位刚毕业不久的算法工程师在递交辞呈时，甚至不敢直视苏小蕊的眼睛，嗫嚅着说：“苏总，对不起……我家里……需要稳定的收入……” 苏小蕊没有挽留，只是平静地签了字，但握着笔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团队的规模，如同阳光下的雪人，正在悄然消融。

更深的裂痕，则爆发在核心决策层之间。

在王哲召集的紧急应对会议上，压抑已久的焦躁与分歧终于如同火山般喷发。

“收缩！压缩！节省！”李壮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嗡嗡作响，他赤红着眼睛，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我们现在就像个缩头乌龟！别人都骑到脖子上拉屎了，我们还在这里算计着怎么省下每一分电费！这他妈有什么用？！”

他挥舞着手臂，指向窗外，仿佛敌人就站在那里：“舆论泼脏水，合作被掐断，现在连钱袋子都被掏了！这分明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要我说，就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把他们高家、林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把我们掌握的证据，全他妈捅出去！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死，也得崩掉他们几颗牙！”

“鱼死网破？然后呢？！”苏小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尖锐，她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李壮！你能不能冷静点！我们现在账上的钱，最多只够维持核心团队一个月的基本开销！你把所有底牌都打出去，除了激怒对方，让他们用更猛烈的手段把我们瞬间拍死之外，还能得到什么？我们是企业，不是敢死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冷静，却带着一丝疲惫的颤抖：“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找到新的资金，或者……至少是能让我们喘息的资源！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接触一下林家？看看他们所谓的‘合作’或者‘收购’，底线到底在哪里？哪怕是暂时的妥协……”

“妥协？！向那帮强盗妥协？！”李壮不敢置信地打断她，额头上青筋暴起，“小蕊！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忘了高远那条毒蛇是怎么咬人的？向他们低头，就是把‘哲牛’的灵魂卖给他们！就是把王哲、把胖子、把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亲手送进屠宰场！我宁可公司明天就解散，也绝不干这种没骨头的事！”

激烈的争吵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回荡，昔日的战友此刻针锋相对，一个主张玉石俱焚的激烈对抗，一个倾向审时度势的艰难妥协。两人都因巨大的压力而情绪失控，言辞如同刀子，割裂着往日默契无间的氛围。

而坐在角落的张涛，则呈现出另一种状态的裂痕。他没有参与争吵，只是把自己更深地蜷缩在椅子里，厚重的眼镜片后，眼神涣散而迷茫。外界汹涌的恶意与内部激烈的冲突，对他而言，远不如一个算法难题来得清晰可控。他听着李壮与苏小蕊的争吵，仿佛听到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噪音，低声嘟囔着：“没有算力了……‘小哲’的进化会停滞……那些理论验证……都做不了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对技术进程可能中断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使他本能地想要退缩回那个只属于代码和理论的、安全却封闭的壳中。

王哲静静地坐在主位，没有立刻介入争吵。他的超感能力，如同精密的情感动力分析仪，清晰地捕捉着这小小的空间里激烈碰撞的情绪频谱：李壮那混合着忠诚、愤怒与绝望的炽热岩浆；苏小蕊那交织着责任、焦虑与现实考量的冰冷寒流；张涛那源于纯粹理想可能破灭的、无声坍塌的恐惧。

他能“看到”，那曾经凝聚如钢的团队意志，正在这三股不同方向力量的拉扯下，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

就在争吵暂歇、气氛凝滞的瞬间，王哲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清泉，注入了这片燥热与冰冷交织的泥沼：

“《论语·子路》有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壮与苏小蕊，“李壮之刚烈，源于守护之心；小蕊之审慎，出于存续之责。二者皆非为私，何至如此剑拔弩张？”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定纷止争的力量：“外敌当前，生存固然是第一要义，但‘哲牛’之魂，在于其不屈的探索与独立的意志。若为生存而尽失其魂，与解散何异？然则，徒有血气之勇，若不能存续，一切理想亦是空谈。”

王哲的介入，暂时压制了即将失控的场面，但裂痕已然显现，如同精美瓷器上那一道虽未完全碎裂、却再也无法忽视的纹路。团队成员之间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默契，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折扣。

会议在不愉快的沉默中结束。李壮铁青着脸摔门而去，苏小蕊疲惫地揉着眉心，张涛依旧神游物外。王哲独自留在会议室，望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

他知道，资金链的压力只是表象，真正危险的，是团队内部因此产生的信任危机与方向迷失。这道裂痕若不能及时弥合，无需外敌继续猛攻，“哲牛”很可能将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风雨飘摇之中，船舱已现裂隙。而船长需要做的，不仅是指引方向，更是要亲手拿起工具，在惊涛骇浪中，进行一场艰难的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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