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的夏天,荆南的溽热如同黏稠的糖浆,裹挟着草木腐烂和山雨欲来的土腥气,令人窒息。辰溪秘谷在闷热中维持着脆弱的平静,而远在数百里外的江陵城,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秘谷的闷热与等待
秘谷的药圃在充足的雨水和阳光下疯长,狗儿带着几名蛮族少年,每日辛勤除草、施肥。孙瘸子带着阿木等人,加固了隘口的防御,并开辟了一条通往更深山处的隐秘小径,作为紧急逃生路线。张伟则埋头于《荆南验方集》的编纂,将贡嘎所授的蛮医秘术与自己毕生所学融会贯通。
然而,平静之下,焦虑如同谷中蒸腾的瘴气,无声弥漫。盘石寨与飞云峒的冲突时断时续,双方都在积蓄力量,下一次大战似乎一触即发。孙瘸子从临沅带回的消息也越来越令人不安:荆州牧府(刘备西征后,由关羽等人留守)与江东的摩擦公开化,沿江戒备森严,商路几近断绝;临沅郡守已接到命令,全面清查境内“可疑人等”,尤其是与益州、江东有牵连者。
张伟最担心的,还是徐元直。自上次那老兵冒险传出口信后,江陵方向便再无音讯。那种死寂,比坏消息更让人心悸。
江陵的雷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七月中旬,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秘谷隘口的警戒铃铛被急促拉响!孙瘸子冒雨冲进张伟的木屋,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被雨水浸透、满是泥泞的小布包。
“先生!出大事了!”孙瘸子声音颤抖,将布包递给张伟,“临沅李掌柜派人拼死送来的!说……说江陵那边,天塌了!”
张伟心中剧震,急忙打开布包。里面没有书信,只有一小块被血浸透的、边缘焦黑的绢布碎片,上面用炭灰写着几个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元直下狱,通敌嫌疑,急危!”
还有一枚熟悉的、刻着“徐”字的青玉私印,印章一角磕损,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轰隆!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映得张伟脸上毫无血色。雷声滚滚,震得木屋簌簌作响。
通敌嫌疑!下狱!
徐元直谨慎一生,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这乱世官场的明枪暗箭!是谁陷害?是江东本土势力的排挤?是孙刘联盟破裂的牺牲品?还是……范玠之流在荆南的爪牙攀咬牵连?
那血渍和焦痕,无声地诉说着传递消息过程的惨烈。李掌柜派人“拼死”送来,意味着消息来源极可能已暴露甚至遇害,且危险正在向荆南蔓延!
张伟握着那冰冷的玉印和染血的绢布,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浑身冰凉。脑海中闪过与徐元直在黑云寨初遇、在泗水屯共患难、在新野谋划、在流民营相依为命的一幕幕……那个总是带着书卷气、在绝境中仍不失风骨、与他亦师亦友的读书人,如今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先生……怎么办?”狗儿和闻讯赶来的阿木等人围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担忧。
张伟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但混乱的思绪却在这一刻被极致的危机感强行压制成冰冷的决断。不能乱!元直兄还在等着救命!
分析与决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分析:
1. 罪名性质: “通敌嫌疑”是重罪,但在孙刘联盟微妙、内部倾轧严重的背景下,此罪名往往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未必有实据。这意味着,还有周旋余地,但时间极其紧迫!
2. 危险层级: 消息能传到荆南,说明案情尚未完全封锁,或有人暗中运作。但李掌柜用了“拼死”二字,说明调查的触角可能已伸向与徐元直有关联的人,包括他张伟!临沅乃至辰溪,都已不再安全。
3. 营救可能: 劫狱?无异于以卵击石。正规申诉?他一个“逃匿”的郎中,毫无分量。唯一可能的机会,是利用高层矛盾或寻找关键人物说情。但这需要准确的情报和可靠的中间人,而他两者皆缺。
4. 自身处境: 范玠很可能已接到协查公文,正愁找不到他。盘石寨面临大战,无力也未必愿意卷入遥远的江陵政治漩涡。秘谷位置虽隐蔽,但绝非万全。
绝境中的微光
“孙大哥,”张伟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送信的人呢?”
“走了……留下东西就趁黑走了,说后面可能有追兵,不能连累我们。”孙瘸子黯然道。
张伟闭眼深吸一口气。李掌柜此举,已是仁至义尽,也切断了这条线。现在,他们真正是孤军奋战了。
“狗儿,去把我们的地图和所有关于江陵、荆南的零碎文书都拿来。阿木,让你的人加强警戒,所有隘口双岗,发现任何陌生面孔,立刻示警!”
“是!”
众人领命而去。张伟独自坐在灯下,盯着那血书和玉印,大脑飞速运转。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能放弃。元直兄多次在绝境中救他,如今轮到他了!
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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