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堂屋内的煤油灯,将陈征、老周和高胜寒三人紧绷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微微晃动,如同他们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桌上那份老周整理的初步报告,像一块灼热的炭,无声地炙烤着凝重的空气。
“引蛇出洞……”陈征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说说你的具体想法,老周。”
老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拿起那叠从日军侦察兵身上缴获的照片,将其中的三四张单独抽出,铺在桌子中央。
“政委,高队长,你们看这几张。”老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耐心,“这一张,拍摄的是‘铁砧’主洞口东侧峭壁上方的一处天然裂缝,极其隐蔽,若非知情人指引,绝难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窥探洞口工事全貌。”
“这一张,”他的手指移向另一张,“是后山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废弃猎径的入口,这条小路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理论上早已废弃,但照片显示入口处的荆棘有被新鲜砍伐的细微痕迹。”
“还有这一张,”他指向第三张,“拍的是我们上次伏击日军运输队后,运送缴获电线和其他物资回‘铁砧’的队伍,时间、路线、甚至护送兵力(一个班),都拍得一清二楚。那次行动保密级别不低,知道具体路线和时间的,范围很小。”
老周抬起头,目光扫过陈征和高胜寒:“这些细节,单看或许不起眼,但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情报网。提供这些信息的人,不仅职位不低,能接触到核心机密,而且心思极其缜密,观察力惊人,甚至……可能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军事地形学或侦察常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而且,从照片拍摄的时间和情报传递的效率来看(山本很快就能据此制定精准的渗透攻击计划),这个‘鼹鼠’必定有一条我们尚未掌握的、高效且隐蔽的通讯渠道。常超同志提到的异常无线电信号,很可能就是其中一环。”
高胜寒眉头紧锁:“也就是说,这个内鬼,不仅深得信任,位置关键,还是个心思狡猾、行事谨慎的老手?”
“十有**。”老周肯定地点点头,“常规的排查问话,恐怕很难让他露出马脚,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必须下一剂猛药,用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足够分量的‘诱饵’,逼他动起来,只要他一动,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你想用假情报?”陈征立刻明白了老周的意图。
“没错!”老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需要精心设计一份半真半假的‘绝密计划’,内容要足够重大,足以影响战局,让山本觉得值得冒险再次行动;细节要足够逼真,掺入大量真实信息作为掩护;最关键的是,要埋下几个只有‘鼹鼠’和极少数制定者才知道的、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致命的‘钩子’!”
他继续阐述他的计划:“比如,我们可以伪造一份‘总部决定紧急转移兵工厂部分关键设备和技术人员至更隐蔽的备用基地’的计划。计划里明确标注转移路线、时间、护送兵力(可以用真实部队的番号,但改变其任务)、甚至假装透露备用基地的模糊位置(选择一个真实存在但并非真正目标的地点)。而在转移物资的清单里,故意加入一批‘并不存在’的、刚从总部送来、极其珍贵的‘新型炸药原料’或‘精密机床零件’。”
“同时,”老周的声音压得更低,“在这个计划里,故意设置几个极其隐蔽的‘逻辑陷阱’。比如,某段路线的选择,会‘恰好’绕过我们暗中加强了警戒但实际上对外宣称因塌方无法通行的区域;护送队伍的出发时间,会‘恰好’与另一支真实调动但任务完全不同的部队时间重合,造成指挥协调上的短暂混乱;又或者,对那份‘珍贵物资’的保管和运输方式,设定一个只有内部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看似合理实则存在巨大漏洞的‘特殊程序’……”
高胜寒眼中露出钦佩的神色:“我明白了!如果‘鼹鼠’将这份假计划传递出去,山本必然会根据情报采取行动。无论他是派人截击运输队,还是偷袭所谓的‘备用基地’,他的行动都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我们预设的这些‘逻辑陷阱’和‘钩子’!只要他的行动细节与我们的陷阱吻合,就等于直接指认了情报来源的泄露层级和范围!甚至可能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他的通讯渠道!”
“正是此意!”老周重重一拍大腿,“而且,这份假计划的知悉范围,必须严格控制在最小的、经过精心筛选的范围内!每一个知情者,都将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包括其本人,以及其可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员和信息渠道!”
陈征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份初步报告上若隐若现的几个名字和方向。他知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操作不当,或者“鼹鼠”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不仅可能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弄巧成拙,被敌人将计就计。但眼下,内部猜忌日益滋生,山本在外虎视眈眈,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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