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独立第一旅如同悄然无声的潮水,在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中,完成了对清河县城的最后合围。上万人的调动,竟能做到人马衔枚、蹄裹厚布,除了山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和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广袤的战场上竟听不到太多杂音。这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纪律,一种大战将至的可怕沉寂。
陈征的旅前指设立在距离县城东门约三公里的一处高地上,这里原本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如今成为了这场围城战的心脏。指挥部内,数盏马灯悬挂在梁上,将巨大的简易沙盘照得通明。沙盘上,清河县城的城墙、街道、日伪军主要火力点、指挥部、仓库等目标被红蓝小旗标示得清清楚楚,而代表独立旅各部的一枚枚代表己方的棋子,已经如同铁箍般将县城模型紧紧环绕。
赵铁鹰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各部到位报告,低声向陈征汇报:“旅长,一团已控制城东及东北方向所有制高点,并构筑了前沿阵地;二团占据城西及西南交通要道,切断了通往邻县的公路;三团为预备队,位于城北五里铺,随时可投入战斗;炮兵团所属各连队阵地已前移完毕,射界良好,初步完成对城墙主要地段及已知目标的火力标定。”
陈征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手指点向城南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侦察营的位置?”
“高营长亲自带人盯着,城南地势相对平坦,但水道、沟渠纵横,是敌人可能利用的隐蔽通道,也是他们通讯线路铺设的主要方向。高营长保证,连一只耗子也别想溜出去。”赵铁鹰语气中带着对侦察营的绝对信任。
陈征微微颔首,对身边的炮兵主任老杨道:“老杨,炮火是破城的关键,也是减少步兵伤亡的保障。首轮打击,必须精准、猛烈,打掉鬼子的锐气,摧毁其防御体系的核心节点。”
老杨胸有成竹,指着沙盘上几个画着红色叉叉的区域:“旅长放心!各炮位均已完成试射诸元计算。重点目标——东门、西门城楼、日军宪兵队司令部、疑似炮兵阵地、物资仓库,都已分配到位。咱们的家底这次全搬出来了,十二门山炮、八门步兵炮,加上各团属的迫击炮,够小鬼子喝一壶的!炮击开始后,我们将进行半小时的急速射,确保火力覆盖的强度和密度。”
“很好。”陈征沉声道,“告诉各团,总攻发起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务必保持隐蔽,不能让敌人提前察觉我主攻方向。”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指挥部里,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参谋人员压低嗓音的交流声交织在一起,紧张而有序。
与此同时,在清河县城外围的夜幕掩护下,高胜寒和他的侦察营正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紧。
城南,一片长满芦苇的洼地边缘。高胜寒半蹲在一个干涸的渠沟里,举着缴获的日制望远镜,透过芦苇缝隙,仔细观察着不远处城墙上的动静。城墙垛口后面,日军哨兵的身影每隔几分钟便巡逻一次,探照灯的光柱有规律地扫过城下的空旷地带。
“营长,都布置妥了。”一名脸上涂着泥灰的侦察排长匍匐过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声,“一组在三点钟方向的乱坟岗,二组在九点钟方向的破窑,交叉火力,封锁了这片区域所有可能的出口。电话线,已经找到了三处,都剪了,接上了我们的‘小玩意儿’。”
高胜寒放下望远镜,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鬼子不是傻子,有线不通,很快就会尝试无线电或者派通讯兵。告诉狙击小组,发现任何试图出城或者传递消息的,一律狙杀,不必请示。”
“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黑暗开始退却,县城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果然,在天色微明,能见度有所改善时,城东门突然开启了一道缝隙,三名骑着自行车的日军通讯兵快速驶出,沿着大路向邻县方向疾驰。他们显然肩负着求援或通报情况的使命。
然而,他们刚冲出不到五百米。
“砰!砰!砰!”
三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那三名日军通讯兵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连人带车栽倒在地,一动不动。枪声的回音在清晨的旷野上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城头上的日军哨兵显然听到了枪声,一阵骚动,探照灯疯狂地向枪声传来方向扫视,机枪也盲目地扫射了一梭子,打在空无一人的土地上,激起一串尘土。
高胜寒在望远镜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对着耳边的简易通话器(利用缴获电话线改造的短距离有线通讯)说道:“清理干净,把尸体和自行车拖到隐蔽处,检查携带的文件。”
这就是侦察营的作风——静默时如磐石,出手时如雷霆。他们的存在,不仅彻底切断了清河县城对外的陆路联络,更在心理上给了守敌巨大的压力,让他们变成真正的聋子和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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