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得人脸生疼。
陈征趴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他眯起眼睛,透过飘落的雪花望向远处的山脊线。那里静悄悄的,只有光秃秃的树木在风中摇曳。
"排长,这鬼天气,小鬼子应该不会来了吧?"身旁的小战士王栓子搓着手,声音压得极低。
陈征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按了按藏在怀里的怀表——那是他参军时父亲给的唯一家当。下午三点十七分,距离预定换防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再等等。"陈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团部的命令是坚守到三点半,一分钟都不能少。"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五颗,加上枪膛里的七发子弹,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整个侦察排二十三人,弹药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发。
雪下得更大了。陈征的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
"炮击!隐蔽——"
陈征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第一发炮弹落在他们身后十米处,炸起的冻土和雪块像雨点般砸下来。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整个山坡瞬间被炮火覆盖。
"是九二式步兵炮!"陈征在硝烟中大喊,"不是普通巡逻队!全排后撤,交替掩护!"
但已经来不及了。机枪声从两侧的山脊上响起,交叉火力网像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生命。王栓子刚站起身就被子弹击中胸口,鲜血喷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栓子!"陈征扑过去想拉他,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排长...快走..."王栓子嘴里涌出血沫,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没了动静。
陈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遭遇战,是伏击!日军早有准备,而且火力远超预期。他翻滚到一块岩石后面,看到副排长老马正试图组织还击。
"老马!带人往东边沟里撤!我来断后!"
老马刚要回答,一发炮弹直接命中了他所在的位置。陈征眼睁睁看着这位从长征时就带着他的老班长被炸得支离破碎。
"操你姥姥的小日本!"陈征怒吼着端起步枪,瞄准一个正在装弹的日军炮手。枪响人倒,但他立刻暴露了位置。
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陈征感到左肩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流下来。他咬牙滚到另一处掩体后,发现整个排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弟兄们..."陈征喉咙发紧。这些都是跟着他半年的兵啊,昨天还在一起啃冻硬的窝头,讲着等打跑鬼子回家娶媳妇的笑话...
一发子弹擦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陈征猛然清醒,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抓起两颗手榴弹,用牙咬开引信,数了三秒后奋力扔向日军机枪阵地。
爆炸声中,他猫腰冲向一处陡坡。那里有条结冰的小河,是唯一的生路。
"八嘎!活捉那个支那军官!"身后传来日语的吼叫声。
陈征头也不回地狂奔。子弹追着他的脚步,在雪地上打出一串弹孔。就在他即将到达河岸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冰面上。
冰层发出不祥的"咔嚓"声。陈征拼命想爬起来,却看到三个日军士兵已经逼近,刺刀在雪光中闪着寒光。
"狗日的..."陈征狞笑着摸向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
领头的日军少尉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大叫着举枪射击。子弹穿透了陈征的腹部,但他的手已经拉响了引信。
"一起上路吧!"陈征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日军。
剧烈的爆炸震碎了冰面。陈征感到刺骨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
不知过了多久,陈征被一阵剧痛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草棚里,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每呼吸一次,腹部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醒了?命真硬。"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征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捣药。老者约莫六十多岁,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是...哪里?"陈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李家坳,离你掉下去的河有二十里。"老者头也不抬,"你昏迷了七天,肠子都露出来了,我以为你活不成。"
陈征想撑起身子,却被一阵眩晕击倒。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缠满了布条,有些地方还渗着血。
"别乱动。"老者递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喝了。"
药苦得让人作呕,但陈征还是一饮而尽。他模糊记得爆炸、冰河,还有刺骨的寒冷...
"我的弟兄们..."
"都死了。"老者干脆地说,"鬼子第二天还在河边搜,拖走了十几具尸体。"
陈征闭上眼睛,拳头攥得发白。整个侦察排,就剩他一个...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老者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我姓韩,以前在东北军混过饭吃。至于为什么救你..."他掀开陈征腹部的绷带,"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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